【张筱春&白烟鹂】两口子落平川（叁）

之后的几次见面都是在戏园子，姑娘每次都坐在二楼的侧包，那个角度是演员一登台第一眼看到的方向，张筱春从前没注意，直到看到那姑娘坐在那之后，平白添了个毛病，开锣前必得悄悄掀开上场门的帘子往那方向看上一眼，若是那姑娘在，戏便唱的格外卖力些。
从盛夏到冬至，姑娘自己也不记得去听了多少次戏，但张筱春却记得清楚。也说不上来缘由，只是那姑娘在的时候，他便安心。
这日是封箱，唱完这一出戏，张筱春就要回天津去了。姑娘自然也在，一出《锁麟囊》唱完，下面的观众掌声不绝叫好不断，也不肯走，张筱春自然是要返场的，打帘上来先看了姑娘那个方向一眼，才开了口：“我来天津前师父教了我一出《牡丹亭》，给各位唱上一段。”
“好天气也，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瑱，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闭月羞花花愁颤。”
叫好声自然是掀了房顶一般的。
下了台回到后台卸妆，前头的打杂的伙计走了过来，用手帕托着东西放在了张筱春面前：“张老板，前头有个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张筱春一向不收这些东西，凡是这些戒指镯子统统都交给了戏班老板让他去处理，这次他本也打算照旧，只下意识的一瞟就看见了那方浅绿色的手帕，好像有点眼熟。
拿起一看正是那位小姐的，里面包着的是一枚戒指，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反射着不知何处光芒，像是怀春少女的眼睛，欲说还休。
张筱春浅浅笑了一下，照旧用手帕把戒指包好，收在怀里。
第二日他就回了天津，可心却像是留在了北平，在天津卫的每一天他都坐立难安，只想着能快点回去。
那方抱着戒指的手帕，他打开了无数次也叠了无数次。师父家的日历才廿七就已经撕到了除夕，过完了年，才大年初十，日历上就已经是元宵了。
一天一天掰着手指终于到了元宵，张筱春几乎是片刻都等不得的那着皮箱回了北平，可那个女孩却再没来过。
开箱大戏他特意选了年轻女孩子最喜欢的《白蛇传》，可她没来。
之后的一个月她一天都没出现过，张筱春安慰自己人家或许也去外地过年，或许家中的老人不舍的她就多住了些日子，毕竟她是那么一个温柔可爱的姑娘。
可有一个月过去了，农历三月，花都开了，可她还没有出现。
好像是命运弄人，让那么一个女孩出现在他生命里，他好不容易做好了准备让她走进自己，她却像是被风吹走一样又消失了，甚至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知道。
张筱春终于逐渐接受她再也不会出现的事实，却终于又见到了她，在一个无聊的宴会上。
这个宴会是个将军举办的，请了许多名流和学者来赴宴，彼时张筱春已经是北平城里数一数二的名角儿，自然也成了座上宾。
看着这些人觥筹交错，张筱春不动声色的扯了扯系的过紧的领带，放下手里的酒杯打算去阳台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