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番外——今宵雨魄云魂》(2)

李承鄞像素常一样坐在窗前，缓缓想起如今是什么年月。原来是钦和二十六年了，自己确是李承鄞，并非顾小五。
数年来他常常做梦，但并不像宫人们揣测的那样。在他看来这些梦实在是很好，不仅能相见故人，且于那些最苦者时，我天垂怜，还有了一次次修正的机会。至于梦醒之后如何，做不了他想——做不了他想，便不做了。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听人说，假若曾经有十分的柔情蜜意，如今只有十分的丧魂落魄，那么此刻的折磨就会十分的难以忍受。如果把一个人生生置于这种折磨之中，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死掉。
李承鄞大概从未觉得自己像雨中魄、云中魂，盖不必死于此。
然而朝阳公主死了，在天终于全部亮起来的时候。
于是李承鄞他，好像也死了。
04
翌日年迈的裴照将军亲自进殿，微微喘着气，攥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告诉他：“五郎，她已经死了。”
李承鄞的双鬓因朝阳之死一夜斑白，他眼神浑浊，呆滞的望向西边，好似并未听见裴照的话。
裴将军的头低了又低，隐去眼角似有若无的水迹，却也好像失去力气，几度张嘴，最终轻轻叹出一句，“五郎，你醒一醒吧。”
这次裴照说的很轻，李承鄞却怔了一怔。
恍惚之间他记起前夜梦里，小枫说，“李承鄞，你醒一醒吧。”
那一刻的李承鄞几近狰狞，脸上的肌肉也扭曲起来，声音凶戾而嘶哑，终于能够哭了出来。
“阿照，你说朝阳当真不像她吗？”
“陛下……朝阳公主不是她的女儿，亦没有半分像她的模样，你明明知道的。”
李承鄞眼神就此黯淡下去，放空抑或思忖良久，重又艰难的抬起头，张望着问道：“阿照，你可知我为何如此生气朝阳着胡服？”
裴照先是顿了一顿，未曾想到此刻陛下会提及此事，待一思索再回道：“臣以为，公主尚且年幼，必是有人假先皇后之事挑唆公主，深知陛下忌讳而故意为之，居心叵测，确该惩戒。”
李承鄞的眼神悲怆而无望，“阿照，这次你错了，看来我竟连你也骗过了”。
05
朝阳公主曾因受陈贵妃教唆穿了火红的胡服，被父皇狠狠训责了一番，当即吓出病来，高烧数日，贵妃也因此被废黜。
那日，李承鄞也做梦了。
他梦见有一年浴佛节前夜，他亲自捧着为太子妃定制的节日服制准备送给她，又在门口将满心欢喜压制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装出一个端庄些的模样。
她见了他自然无甚好脾性，当即大吼道：“你又来干什么？”
李承鄞全做未闻，笑嘻嘻的一双眼直勾勾的望她，“我想和你一起去浴佛节。”
那腔调可把她腻坏了，听罢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饶是两腮气鼓鼓的，话一出口倒先酸起来“真是可笑，你给我走，去找你的赵瑟瑟好了。”
李承鄞眼见这招成了一半，便一鼓作气，又换上一脸小狐狸似的凄楚，巴巴的去蹭跳脚少女的衣袖，“这衣服只有你能穿，陪我去吧，好不好？往年我都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站上承天门，其实也怪可怜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