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白霜(2)

“就是这一片森林？”亨里克指着教堂后的森林问道。
“没错，不过那时候这片森林可要大得多，这个教堂的位置差不多已经算是森林深处。再一次地，我们被出卖了，我不知道是附近的居民还是被抓住的同伴，总之，当我们带着匆忙准备的微薄物质逃进森林时，一队德国兵在我们身后穷追不舍。很快，德国人开始向我们开枪，枪声在整个森林里此起彼伏，从枪口中射出的子弹落在我们周围的树干上、地面上，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奔跑，像被狩猎的动物一样在复杂的森林迷宫里躲避猎人的捕杀。当我们跑到这个教堂附近时，德国人终于追上了我们，先是从外地来上学的数学系的亚历山大·阿列克谢被击中了，我看到他倒在在我右前方稍远处的位置。”
“天啊，太糟了。”亨里克发出一声低呼。
“是的，糟透了，然后是本地居民哲学系的朱妮娅·雷列耶夫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德国兵抓住了，文学系的瓦里安副教授也一样，不久我也被抓住了。德国佬们把我们关在教堂里，我进去时看到里面已经有几个之前被抓住的人，但我没有看到亚历山大·阿列克谢，恐怕他已遭遇不测。我怀疑他们有逃跑人员的名单，或者至少知道有多少人跑掉了，每抓到一个人，他们就把他关进来，一个我不认识的语言系的学生说他们在统计人数，似乎德国佬的队长不打算再大费周章地把我们押送回去而是打算等抓到所有人后直接就地处决。把我们关在这里也只是为了让我们以为会被押回去而减轻我们就地反抗的企图，虽然他不知道我们之中有人听得懂德语。可即使知道了德国佬对我们命运的宣判也没有什么用，那时候这个教堂虽然已经荒废但还没有破败成现在这个样子，屋顶尚未塌陷，周围的墙壁没有大的破口而且仍旧坚固，我们也不可能从卫兵把守的门口冲出去，透过被封住的窗户我还看到教堂周围还有卫兵在站岗巡逻，我们根本不可能从这群德国佬的手中逃出去。
我瘫坐在窗户旁，想起以前听老人们说起这座教堂是为了纪念一位无名的圣徒而建立的，这位圣徒住在森林之中，是本地人的守护者，我绝望地意识到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除了向上帝与这位圣徒祈祷外什么也做不了。”
“可最后你逃出来了对吗？要不然就是你葬身在此的鬼魂在跟我说话。”
“不是逃离，而是获救。”老人纠正道，“傍晚时分，所有人都被抓住了，德国佬们在外面商量着什么。教堂里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就在我们决定走出教堂后拼死一搏时，外面德国佬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德国佬的说话声、脚步声、身上装备与杂件的碰撞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林风的呼啸。教堂里面一片安静，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从窗口向外看去，发现远处有一个留着双麻花辫的金发女子一闪而过消失不见，而每个我视线内的德国佬都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我们走出教堂，发现所有的德国佬全被冻得如石头一般没有了呼吸，身上还有一层薄霜，衣物和枪械死死地与他们的躯体冻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个诡异而可怕的冰冷雕塑，有的正在对话、有的靠在墙边、有的坐在石头上检查着自己的枪，仿佛上一秒他们还在干着各自的事下一秒就全被冻住了。就这样，我们摆脱了追捕，离开了这片森林，离开了辛菲罗波尔，踏上了逃亡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