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森林

我们最接近的时候，只隔一个透明的显示板，0.01公分，2秒后她又不见了，直到现在，54个小时后又一次见面，我还不知道，再过2个小时，我会爱上她。
现在是2121年，大年三十，午夜24点，春节博物馆开业1周年。我从它开业那年起，成为了博物馆对门小食店的伙计，负责维修和改造服务员小姐和小哥。基于我还算有创造力的头脑，和打小练出来的专业机械师脑回路，在这里的工资虽然不比中心区，但我算过，等到博物馆80周年，就能攒够了去加州，木心上的新加州的钱，足够浪漫。
罗曼蒂克机械工
两天前的下午14点，趁博物馆的人不算多，我吃完凤梨罐头，从我的单身胶囊公寓，跑步过去。在被May甩了的第一天，我真的不想靠吃快过期的凤梨罐头发泄，但凤梨罐头是May的最爱，也许是我改过的机械厨师，能做出的最好吃的小食。我宁愿跑步，只有身体里的水分蒸发掉，路边的机械清洁工，才不会看到一个大男人满面逆流成河。我不喜欢那些忽闪而过的飞行车，从地面抬头看到钢管交错的车底，真的没什么美感。春节是难得的限流日，跑着过去，还可以享受满目的霓虹，最爱的那种春节小兽被模拟成烟火，在高楼间穿梭。这种生物虽然并不曾真实存在，但每次看见，又觉得比隔壁每天带着耳机的姑娘和May都亲切。也许是这个时代，男人和女人之间，或者是人和人之间，真实的感情消散得太快，存在着太难。
遇到她，是在博物馆水下一层的男厕所，我当时在看May给我留的最后一条消息，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我把屏幕放在了我的脸上，冷却它。在她下落的0.5秒内，金色的假发和劣质的香水味占据了我的六感，我在想，为什么她要带着墨镜走在博物馆里呢。就因为愣住了，我错过了接住她的机会。但当我再一眨眼，就只剩下半截机械臂和她黑色雨衣的一角在头顶的通风管道口闪过。等我缓过来，屏幕碎在了地上，我也报不了警了。之后的两天里，我时常坐在店里，盯着那个泡在水里的水晶饺子样的博物馆愣神，想着墨镜后面的眼睛和那个黑色的通风口。博物馆门口的两个巨型门神，也总用LED全息大眼，合着我干瞪眼，她的眼睛一定不是那样，她的眼睛，应该更像晚上湖面下隐约出现的锦鲤，更加虚幻更加不真实。于是，在那两天里，我不吃凤梨罐头了，我改吃水晶饺子。
假证倒卖人
两天前的下午16点，我失误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叠红包没有掉在那个男人的头上。封住风衣的口袋果然没错，今年的客户实在不好惹。希望这次的庆典，热闹到我足够把这些假证送出去，再躲过那些机械条子。不过这些人呢，真的认为假证躲得过那些没感情的机械眼睛，够可笑。拿了钱，我就离开这个城市，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反正一直以来，都会这样。连邻居叫什么都不知道的时代，对我来说，反倒成了好事。“新年快乐”的字出现了，那群人，就站在那家小食店门口，可惜就算带着墨镜和假发，在这种闹市里，也不算显眼，我走过去吧。
博物馆门口的门神张开了双臂，无数的红包从闪着金色光的巨手落下，人们在这时候总是能从博物馆前的四座龙脊桥上，一直涌到商业街所在的这个广场。烟花在被灯笼映红的天空炸成美食和年兽，炸成花和爱。他们将自己的屏幕高举着，努力晃动着双臂，让虚拟的红包掉在屏幕上，变成真实的钱。场面很疯狂，挤在里面的人，在那一刻，总是忘掉一年积攒起来的眼泪和孤单，变成一条条感情丰富的毛巾，单纯的狂欢着挤掉身体里的一切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