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格与伍乐·八(2)

仅仅通过教育就真的能够决定一个人的阶层、一个家族的兴衰、一个民族的强弱吗？事实上，反过来讲不是更有道理吗？一个民族的强弱决定其教育的质量和水平，一个家庭的和睦决与否定教育的效用，一个是否具有天赋和是否勤奋决定了教育的成果。是社会的流动性决定了教育的地位，而不是教育决定社会地位。当教育成为社会流动的唯一通道，由此被所有人盲目、狂热、不计代价的崇拜，这并不是教育的成功，而是社会的失败。更何况，就算教育真的能够改变一个人的阶层，但这种改变是否就能给当事人带来幸福，也是一个无法断然回答的难题。
诚然，轻视、抑制甚至反对学校教育是没有未来的。但矫枉过正，过分拔高学校教育，不啻是一种对人的摧残。一个文明的社会，应该有博大的胸怀和气度，能够宽容不同的事物，而非在某个具体的数据上斤斤计较、吹毛求疵以至陷入病态、不可自拔。
变化绝非仅仅存在于教育领域。就大的趋势而言，社会运转越发追求利益和效率、个人生活越发讲究奢侈舒适、人际交往越发注重边界隐秘。当然，还有一股相反的力量，把世界往另一个方向牵引。他们强调社会运转的平衡稳定、偏爱个人生活的清苦平静、崇尚人际交往的交融干预。整个社会被这两股力量拉扯着，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缝隙，塞着满满当当的痛苦和迷茫。你很难说哪一方面一定就是好的，你甚至不知道怎么去评价。每一个事情后面，你几乎都可以分辨出这两股力量，或相互排挤，或相互勾缠。他们的拉扯所造成的一个影响深远的后果，即意义和价值的碎片化，我们眼中的世界变得混乱无序、极不稳定且自我分裂。社会提倡的是一种道德，每个人奉行的又是另一套准则，两者并行。表面上都承认共同契约的约束力，暗地里却又各行其是破坏公共利益——只要不被人报复。对待别人是一套标准，用于自己的又是一套说辞。
前一秒还是某种思想的忠实信徒，下一秒又可以真心变成另一种主义的拥趸。唯二永恒的事是，我活着和我死去。至于为何、如何活着或者死去，这不是无题，因为它有无数现成的答案，可供我们随时选择任意更换。（其实也就是没有答案）
我们都在各行其是，区别只是谁先被揭发。或者向自己的良心，或者向社会的风俗。
所以，当我们说一段感情违背道德的时候，可能有三种情况：违背良心而不违背风俗、违背风俗而不违背良心、既违背风俗又违背良心。
高中毕业七年后，赵诚迎娶了他陈千依，陈格则在一段违背道德的感情中挣扎。
2014年9月30日，永清中学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便进入国庆假期。
“你怎么还不走啊？”徐灏急匆匆冲进办公室，抓起两本书想走，发现斜对面陈格依然盯着电脑，带着耳机，面无表情。
“我等一会儿。现在人多，我也不忙。”陈格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在和空气搭腔。
徐灏并不生气，追问道：“假期回家吗？”
“嗯，回家。”
徐灏张开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