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不留行（八）(3)

舒石河也吸入了些曼荼罗花粉，但凭他山庄家仆的身份，在事变初期便溜出了山庄。他难以想象几位老爷会谋划对整个江湖不好的事，他也不敢相信三少爷和四老爷都被抓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尽一个仆人的本分，好好替庄主做事，但不知为什么，舒石河在吸入花粉那一刻，突然有些不一样。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进入山庄之前的事，他突然觉得自己欠这个江湖什么。但他想不起来。
直到他看到那个白衣男子。
舒石河只是躲在一旁，看那个不人不鬼的男人和一旁颇有官威的军官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指示手下的骑兵一个一个上前。他看到那个白衣男子手持阔剑奋力劈斩，丝毫不肯退后。他看着白衣男子一身锦衣染成红色，仍旧不曾停下手中的剑。一骑，两骑，五骑，十骑，二十骑，直到不知多少骑后两柄长枪刺穿了白衣男子的双臂，将他钉在地面上。
那个疤脸男人翻身下马，俯下身子，伸出骷髅般的手，轻轻划过白衣公子的脸：“你痛苦吗？”
然后舒石河看到那个已经精疲力尽的白衣男子哆嗦着身子，费力地仰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英俊的冷笑。
嘴唇轻启。
舒石河好像能听到那个白衣公子不屑地对着男子说了一句：“去你的。”
疤脸冷笑着，愤怒着，用苍白的手狠狠地按压白衣公子每一处身体，每一下都换来白衣一声痛苦的咆哮。就在那一刻，舒石河突然看清了那个白衣公子的脸，好看的像个女孩子。他突然抓住了什么一直抓不住的东西，大雨，破庙，少年，说笑，兄弟。
“早晚有一天，我会当一个有名的游侠，驰骋江湖，快意恩仇。”
舒石河的眼角倏地沾湿，他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衣男子，有些茫然地喃喃道：“我是谁？”
又是一声惨叫，疤脸男子把手放到了白衣公子的腿上，继续恶狠狠地按压着。
“我是......李十三？”
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一阵尖锐的疼痛感突然从庞畀的背后传来。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他的一只手正握着一把刀，而刀刃插在了自己的背后。
庞畀张开口，想要说话，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上喉头。这个苟活了好久的老人看着眼前陌生的年轻人，有些不甘地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却感到力量在不断流逝。世界越来越黑，庞畀的双眼慢慢合上了。
他终于告别了这个自己恨了四十多年的世界。
庞畀刚一倒下，马背上的王烽火也应声而倒。本来就莫名其妙的士卒们惊慌失措，一群冲上去检查将军，一群急忙靠拢来围着舒石河，用枪对准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敌人。穆晏清吃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想要认出他是谁。舒石河轻轻抱起他，笑了笑：“好久不见啊，小弟，我是你大哥李二十一啊。”
穆晏清脸上突然出现一个大大的笑，他费力地想要说话，却被李二十一阻止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那是一群贩夫走卒与乞儿歌伎，后面还跟着一队整齐的金甲士兵。为首的老人和红衣男子看到眼前的景色有些吃惊，但很快让手下把那群如临大敌却又搞不清状况的骑兵缴了械。然后红衣男子走近李二十一，轻声问道：“不知阁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