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4)

这样就可以了，不必要更多，就让我如此平淡地活下吧。
沈峥默默向神明祈祷。期盼每天都能看到榕明丽的笑颜。
夕阳把身子埋入高耸的建筑中，将温暖的阳光残酷地从这个世界剥离。夜，如墨水一般渗入校园每一处缝隙中，拉起黑暗的序幕。
“晚得真快呢。你也要早点走哦，沈老师。”
“啊，嗯。”
陪着沈峥留在办公室的最后一个老师也提上办公包起身离开。沈峥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榕还在等着我吧?”沈峥赶忙将手上最后一份材料处理完，整理好，送往校长的办公室。
校园里的灯光，像夜空中的星星，在幽静的校间闪烁隐约的光斑。由于年久失修，一部分的灯已然亮不起来了，而大部分的灯也有快要熄灭的迹象。“学校也该出钱修修了。”沈峥轻声嘟喃着，在曲折的走廊摸索通往校长室的路径。整个学校悄然无声，天气变冷了，大家都赶着回家，现在教室应该只剩下榕一个人寂寞等着他来接她了吧?沈峥不由加快脚步，“噔噔”的脚步声在幽长的走廊回响，像是一首凄然的歌。
“啊，到了。”沈峥看到门上那额外明亮显眼的名牌，擦干手心沁出的汗水，握上门把。
一声娇喘打断了他。手臂的肌肉猛然收紧，沈峥呆呆地伫在那。忘记了呼吸。
“校长，不..……”女孩的声音将他惊醒，猛烈的撞击声在静谧的傍晚显得格外刺耳。沈峥的四肢突然变得十分无力，门那头的声音，妹妹的声音，他不可能不认识。手中的资料悄无声息地落下，在冷风中萧瑟，沈峥毫无察觉。
榕口中的“校长”没有出口说话，沈峥下来听到的只有更为激烈的撞击声和清亮的耳光声。血液仿沸要冻结了似的。手和脚不知所措地凝滞在原处，眼眶发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迸发出来。想要冲入校长室，拎起校长那肥大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是个误会吧?”呼吸紊乱，干冷的空气侵蚀他的胸腔，嘴里冒出血的味道，“只要把这扇门叩开。就能知道，这只是一场无聊的误会了。”沈峥举起了右手，然而右手悬在了空中，颤抖，迟迟不敢叩下。心中摇曳的花火，像年久失修的电灯，熄灭了。消瘦的右手无力地落下，像一滩稀烂的尼巴。耳边，只剩下残破的粗喘声，眼泪在脸颊狠狠地划过，勾出如月牙般的泪痕。
看到榕走进教室，沈峥装作在教室里等了她很久的样子堆出以往那样迎接妹妹的笑容“呀，这么晚才回来啊，又到哪玩……”沈峥没能笑着把话说完，他看到榕的脸上，净是浮起的红肿，妹妹脸上被胡乱擦过的泪痕，如同刀子一般剜入沈峥的心里。
沈峥没再说话，拉起榕的手向喧闹的校外走去。
医院总是那热闹——这样的印象不知从何时起就刻入了沈峥的记忆中。是今年早春的时候，还是以前体弱多病的时候?人们似乎永无止境般地往医院奔去，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多苦痛吗?
沈峥扪心自问，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这是个谁也不敢说出准确答案的迷。
下班的高峰已经过去，路上的车辆披上路灯给予的幻彩，像冬天的北风似地从沈峥身旁呼啸而过，刮来的冷风拍打着他的脸庞，发动机的悲鸣萦绕在耳边，溃散，久久不肯离去。散发微弱亮光的路灯，像是年久未修的灯，像是夜空中的星尘，无论怎么挣扎，都如同是来自深渊，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