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2)

医生耸耸肩，好像在说，“这不关我的事，你应该把问题交给警察。”沈峥突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揍一顿，双拳都紧紧攥了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也知道，医生已经做到最大的尊重。
报告单上有两项刺眼的项目，以及十多个小项。每一个项目，每一个字眼仿佛都在抽打沈峥伤痕累累的心。倘若医生当面说出这些字眼，想毕自己会当场昏倒在地吧？沈峥瘫坐在僵硬的木椅上，一语不发，仿佛觉得像这样无言地盯着那些字眼，那些龌龊的字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望着失魂落魄的沈峥，医生没有说话，只是投以同情的目光。
沈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医务室，像是喝醉酒一样，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
坐在医务室外体息座上的榕向缓缓走向自己的沈峥投以似受伤的小兽般的眼神，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求助。沈峥与那眼神对视就觉心加刀绞。因此别开视线，望向走廊尽头，“榕，我们回家吧。”
“没事吧？“榕没有拉上沈峥的手，而是用小心翼翼的语气问了一句。她在指谁呢？是她，还是自己？沈峥不知道。
“还疼吗？”沈峥碰了碰榕的脸颊，榕的身体猛然地颤抖起来，不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榕脸上的红肿已经消退了不少，但痛感恐怕是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抚平了。
“好很多了。”榕说完，抿紧嘴唇低下头又想了想，“已经不痛了。”
沈峥看得出来，这是榕的逞强。他努力压下心中混杂的情绪，让自己的脸上绽开尽量温柔的微笑，擦去榕在眼角盈出的晶莹泪珠后，垃起了榜的手。戴上了羊毛手套的手，像缩起的仓鼠那般幼小。
“不用打针也不再吃药，我们回家吧。”
榕看了看哥哥的笑脸，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沈峥向已是黑夜的外头走去。夜空之上，闪烁着黯淡的残光。
“喂，听说昨天又有一个学生退学了呢。”
“真的吗？这学期第几个了！”
“谁知道呢。好像又是因为校园欺凌。”
“真的假的，这都第几次了，学校再不好好管就不怕人都走光了？”
“不过校长这人还是没得说，都不是自个学校的学生了还亲自帮他她转去市中心的学校，真是个好校长呢。”
“算了吧，他又不会给你涨工资。”
沈峥一边听着隔壁桌那群年轻女老师咯咯的笑声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简单的午餐。自从大学退学，分配到这间地处郊区的小学当语文老师后，这种在食堂边吃饭边听文老师们之间八卦的时光似乎已经成为生活常态。虽说还是有点不习惯。但慢慢融入这里所获得的幸福感，总算是将之前经历的苦涩冲刷掉一些了。
这才是生活嘛。沈峥将雪白的米饭夹入口中，细细体味口腔内那股撩人的丝丝甜味。
父母在今年早春因一起车祸双双殒命，将读小学的妹妹丢给了还在大学学习的他，家里的环境本就不景气，父母的离世无疑这给这个家雪上加霜。好几次，他都有过不如一了百这样的念头。可是妹妹，这个十二岁就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在家哭了整整几天后仍对回到家的哥哥展露笑额，尽管眼框已红肿得不像样，脸颊也因消瘦深深凹陷了下去。但，脸上仍是清晰明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