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相聚

祝所有坚守岗位的人新年快乐
一
黄昏敞亮了陆家的院子，诺大的院里更显空旷，只留几抹的红福倒贴在门口。老陆在门口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冷清的庭院让人恍惚。因为院子很大，村子里的人都喜欢上他来这拜早年，或干脆留在这过年，今天却一个人都没见着。
一整寒风掠过，老陆打了个哆嗦，半个身子蜗牛似的缩进房里。他穿好棉衣耳帽，出来坐在院中央的木长椅上呆呆地等着。老伴这时才发了条消息来，告诉他自己又跑谁谁谁家串门去了。
等了半天，老陆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反倒等见了空中飘落的几片白花。他这时才想起，中秋晚会那天，大家决定今年去老李家过节。他家院子要小得多，不显冷清。
老陆搓暖手回到屋里，不由自主地开始琢磨陆途今年回家的可能性。他远在天边，望眼难穿，春节没回家的年头多着，夫妻二人手脚指头并用都数不过来。前些年老陆经不住老伴毒辣辣地念叨，动了去见他的心思，可一想到那遥遥无期的路途，他便止住了念头。况且，如果以儿子现在的模样，他回来的路途花不了几个小时。可他从来没回来。
唉，老陆接连发出几声叹息。唉。
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什么都不吃，肯定也懒得说话，年夜饭上定是注定是尴尬。自己又要怎么向乡亲们介绍这么个儿子呢？老陆几十年如一日地写给儿子写着信，可他没回过哪怕一个字。
想到这，老陆又拿出他压在床底的那封信继续写。
“陆途，爸的身体还硬朗，你不用太担心。学校今年的学生又少了，但那些兔崽子太皮了，我和你妈已经管不过来，退休了。我们闲来没事把家门口的一亩地翻了翻，随便种了点菜，偶有收成。很无趣，但也充实。
你也知道，和你那头的通讯一直管的严，不让送图片。年中旬的时候，村里又来了些骗子，说是能送视频到你那边去。你妈又去了，跟着他们的每次宣传，在村里城里来回转悠，结果路上摔了，现在左腿有些不利索。她出院第一天就拄着拐杖要跟他们去隔壁村，刚好看见了他们被公安局带走。我和警察同志好说歹说才让你妈相信他们是骗子。先前她天天和我吵，说你不肯回家都赖我，弄得街坊邻里来劝和，老让人看笑话。现在看来，那件事也不算多坏，骗子入狱后你妈就彻底死了去见你的心。
你还记得李叔吗？现在你得叫他爷爷喽，他儿子告诉我你回来只用五六个小时。我们过去可要遭罪哩，中秋节都得在路上过。
前些日子你李叔把村子后头废弃的厂房捯饬了一番，弄了个养鸡场，结果笼子出了问题，几百只鸡跑的漫山遍野。我们全村人没事干，就帮他抓啊抓，到头来只抓到四十多只，剩下的全喂了山里那些畜生。你李叔掏出枪就想进山，要做掉那些畜生，结果上头的人不给杀，说是要保护生态。你李叔急性子一根筋，他气不过啊！想到自己含辛茹苦养的全喂了狼心狗肺，气得晕倒躺进医院，好几天才缓过来。后来他把剩下的鸡挨家挨户分给村里人，结果最后人手抓着一只鸡还有十只分不完。
你没猜错，今年村里又冷清了很多，小年都过了还是没见到半个回乡的年轻人，反倒是走了好几个老头。他们安排得倒也利落，遗嘱里不知道写了啥，死的那晚连夜让别人把尸体拉出了村，连个念想都不留，弄得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