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5)

那晚，她喝了很多酒，同他说起多年前那场相遇，说起她是因为她爹要娶后母跟她爹吵架才离家出走的。
“京城传言沈大人爱女如痴，为恐继母慢待女儿，竟几十年未再娶妻续弦，难不成另有内情？”
他虽这样说，心里却是不信的。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尽了。看着他的沾了醉意的眸子，缓缓道:“我父亲自是待我极好的。”
那时，娘亲骤然离世，她心中不安，便黏沈从安黏得厉害，有时只是一会的功夫不见，她便哭闹起来。下人们哄不住她，只好派人把正在府外办事的沈从安找了回来。后来沈从安为了她，索性给自己换了职位，只为能好好陪他的女儿。她也是很久以后才意外知道，那时的沈从安正受到上司重用，本有大好前程，却为着能多陪伴她，便给自己换了份闲差。也就是那个时候，沈从安的爱女之名在京城慢慢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知道以后，寻了一个机会问沈从安，当年那样做有没有后悔。那是冬日的午后，难得的休沐，沈从安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听到她的问话，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便道:“没有”
两个字，斩钉截铁。说完他似乎觉得不妥，看着女儿肖似妻子的脸，便解释道:“你娘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答应过你娘，要好好照顾你的。不然日后九泉之下，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你娘亲？”
沈从安与她说，当年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确实是纠结过的。那时他升官有望，却遭逢大变，妻子去世，女儿十分依赖他。他那时府里府外两头跑，难免分身乏术的时候，一日他出府不久，府中下人便来请他回府，说小姐午睡醒来不见他，便哭闹起来，这会人已昏了过去。不等下人说完，他心急火燎地赶回府，在见到女儿躺在床上脸上泪痕未干的模样时，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囡囡”沈从安看着她，目光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我曾经答应过你娘，要对她好。所以我四处奔波，苦心经营，却疏忽了你娘……”他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而当我终于要功成名就之时，她却离开了。”
他说，他那个时候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有再高的权势又如何，她已经不在了，他给她的承诺，也到底是无法实现了。即便她从不曾为此抱怨过什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终究是愧对于她，一辈子也无法消解。
“囡囡，我已愧对你娘亲，再不能委屈你了。”
可她当时太小，并不懂她爹的拳拳爱女之心。后来她十岁那年，在一个媒婆上门说亲之后，终于和她爹吵了起来。说是吵，不过是她自己一个人对着她爹大吵大闹，然后赌气地跑出府去了，在小酒馆里撞见了他。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想到那日在酒馆遇到她时，她哭得那般可怜，她说爹爹不要她了，原来竟是如此。
他抱紧了她，问:“那你后来和你爹和好了吧？”
她点点头。本就没有多大的事，是她那时太过敏感了，才害得她爹担心。她爹把她带回府里，屏退下人，同她把话说开后，沈府数十年便再无媒人上门，直至她及笄。她后来懂事了，才晓得自己年少时多对不起她爹，也提过让她爹再娶。倒是沈从安自己不愿意，父女两个争执了几回，她看出她爹是真的不愿意，便没有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