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4)

娘亲被他问得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挂了好看的笑:“不是。我和你爹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确是不一样。他的娘亲是江湖女子，不拘俗礼，两人明确心意后，便设了香案烛台，拜了天地，结成一对夫妻。
可娘亲却与他说，他将来要是有了心爱的女子，自是不能像她与爹爹一样，必得要三书六聘，八抬大轿，让她的儿媳妇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现在他都一一做到了，可是那个与他说这话的人却是不在了。
他走到喜轿旁，牵过她伸过来的手，将喜婆手中的红绸塞进她的手里，然后牵着另一头慢慢走在前头。往后他们会一起走过很多风雨，而他会一直走在前头，替她挡风遮雨的。
挑开盖头的时候，他其实有点紧张。他尽量稳着心神，在宫中派来教习的女官注视下，轻轻挑开了盖头。然后看到一张红红的脸。烛火轻摇，美人粉脸含羞带俏，灯下看美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他挥退了女官。或许是因为提前得了口谕，他并没有费太多口舌，那女官就眼含笑意地退下了。她已经走到梳妆台那里动手拆卸妆发，他就在桌旁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她。
她似乎有些手笨，头上的凤冠拆了许久也没拆下来，反而又与她的长发缠了几道。听着她轻微地抽气声，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帮她。
帮她理顺一头青丝，他不免有些揶揄:“想不到孤娶了个笨媳妇。”她被他说得脸红，却也不服气道:“臣女自幼习武，算是半个粗人，这种灵巧的事不擅长也说得过来。”
“那想来太子妃定是武艺不凡，虽手不够巧，却能护孤身家性命周全。孤先在此谢过太子妃了。”
“……”
他们的花烛夜就这样过了。
府里有了个女主子到底是不一样了。他平时在府外忙碌，轻易不回府中，她就在府里帮他打理杂事，凡事都有条理。他回到府里，不必像往日那样还要处理府中琐事，便也轻松了许多。她不爱出门，但若有宴会邀请，她也会盛装出席。沈从安将她教得极好，待人接物从容有度，分寸也拿捏得当。不久后，他在外办事时便听到太子妃的贤名。连他的父皇都在他面前感叹他娶了她之后，他明显有了变化。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的确是在尽力做好一个太子妃，唯独对他不够上心。其实他知道她做得很好，比自己当初想得还要好。他回府晚，她会记得交代厨房为他一直热着饭菜，连沐浴时热水都早已烧好。她为他打理府中杂事，为他应付人情往来，往常那些他一个人要承担的事，如今有了她替他分担，他陡然轻松了许多。但他还是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贪心，想要她对他再用心些。
他没想过她会想起他们的初遇，那日他回府，她难得摆了一桌盛宴。他虽不明其意，却还是从善如流地陪她饮酒。
她笑着给他斟酒，醇香的酒液从酒壶倒入杯中，长线入注，有熟悉的味道在鼻尖弥漫。他惊讶地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模样，果然听她道“公子，多年未见，不知公子的酒量可有长进？”
他知道她想起来了。那时他们在京城郊外的小酒馆遇见，他心情不好从皇宫中溜出来买醉，正好碰上了同样离家出走心情不好的她。可惜，他当时酒量不好，两人对饮后，竟是他先醉倒趴在桌上起不来。酒醉后的记忆朦朦胧胧，他只依稀记得她哭得很厉害，眼圈通红地跟他说，爹爹不要她了。小小的一个孩子，哭得那样可怜，他大着舌头劝了几句，她倒是不哭了，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