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3)

她就是那个时候进的酒馆。很小的个子，穿着青衫布衣，黑白分明的眼睛打量了一圈店里的人后，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面色平静。对着他望过来的神色，十分老成地说:“小兄弟，拼个桌。”
他差点要被这一声清甜的“小兄弟”给雷趴下，咳了几声才平复情绪。后者似乎也才发现自己声音的缺陷，神色羞恼，嘟着嘴不说话了。
他看着她清秀的脸，目光在她梳着的男子发髻上停了停。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原来是个小姑娘。那时候，他也无心拆穿她，只是笑着跟她说:“兄台，请自便。”
老板的酒已经送上来了，他拿过酒壶倒了一杯，粗瓷的酒盏握在手中，醇香的酒液在杯中晃荡，他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想说话，他看向他的对面，那个坐着的小姑娘，说：“你知道吗？这种酒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有所思。”
他说完就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水，烈酒入喉，醇香辛辣又透着甘甜，果真是极好的酒。他感叹，怪不得他父皇可以凭借此酒虏获他娘亲的心。
那个小姑娘似乎被他刚刚主动搭话吓到了，但当看到他被酒呛得咳嗽，还是皱着眉过来给他拍了拍背。
他后来意外地见到那副画像，对着上面的人看了又看，终于确认了她就是他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可惜她早将他忘了，只有他还记得。但即便她不记得他，也记得同他谈条件。
“殿下，臣女想向您求一纸和离书。”她看着他，眉眼间的神色坚定“他日殿下若与臣女两相生厌，有了这纸和离书，臣女到时会自愿离开殿下的。”同她父亲一模一样的话。
“沈小姐，是质疑孤的真心吗？”他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女子，不禁有些疑惑，他可以理解沈从安因为爱女才要和离书，却不能理解她要和离书的用意，“难道沈小姐不应该想得是成婚后如何与夫君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吗？”他说完这句话，不禁有些面热，头次与姑娘这样说婚嫁之事他也有些赫然。
“殿下与小女素昧平生，说什么真心托付未免有些太过牵强。”她看着面色倒很平静，丝毫没有羞涩之意“但小女能得嫁太子，是小女的福分。若真有小女所说的那一日，小女只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话已至此，他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我会去向父皇说明，若真有那日，便依小姐所言。”
“多谢殿下了”
他和她的亲事就这样定下来了。等他们再见面的时候，便是洞房花烛夜。她的父亲果真是极疼她的，他来迎亲时，她的父亲眼眶微红，把她的手放在他的手里，说，“沈某只有这一个女儿，望殿下善待小女。”
他看着他们覆在一起的手，红色的喜袍重叠在一处，她的手那样小，握在他的手心里，如一块小小的暖玉。他的心头一沉，往日父皇与太傅总与他说家国天下，他当时似懂非懂，如今他成家了，终于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非凡。他握紧了那只手，也握住担在他肩头的责任。他看着她的父亲，重重地点头。
他坐在马上，看着街道两旁来看热闹的人群，心里却想起了很久远的事。忘了是哪年，他和娘亲走在路上，撞到了一支迎亲队伍，他年纪小爱热闹，拉着娘亲挤在人群里看。等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地走过去，他忽然问娘亲:“娘，爹当时也是这样娶到娘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