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乡(3)

老魏一个人喝也能喝醉，杯子举得高高的，仰头灌下去，白酒沫子都甩着我了。这人一醉就开始胡咧咧，老魏也不例外，筷子飞舞着划过我眼前，各种高谈阔论炸在我耳边。
“我年轻那会我跟你说，那不是吹，那是要干一番大事情的——！唉……谁知道现在这样？……”
“嗯嗯是是是……”
不能怪我敷衍，实在是跟一个醉汉没什么好说的。喝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安静了，我扶着他，两人一起回了学校。
“人是会变的。”他居然在叹气。这种感慨，他以前可不会说。
“是世道变了哎呀……老魏你还说，快回去洗洗睡吧。”
“不，”他点点心口，“就是人心变了。世道没变，人心思变呐。”
“……”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他说这话。
第二天他醒过劲儿来，我再问他时，他说他啥都不记得了。
四、入乡
大学四年过的太快，事叠事，眨眼就没了。苦夏渐近，有去向的自是不慌不忙，没去向的已经准备卷铺盖了。
室友要去外省打拼，工作都找好了。他很早就开始收拾，寝室几个眼巴巴地看着，其实有点羡慕。
去外地漂着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老魏单独找我谈了话。
打算留在这发展呢？
我说我不知道。
老魏摇摇头。要毕业了，没点规划不行啊。
那你帮我规划一下呗，再不济给点建议也是好的。
老魏沉默了一下。留校吧。
我心说我这点水平，留校？这么好差事能轮上我？
结果老魏说，你要是想留，自己努把力，我也能给你争取。
我心里一动。那我问个别的事成不？
啥事？
有个大学生村官计划对吧？
你别去。
为啥啊，我咋不行了，我是学生干部，我干了快满四年呢！
那很累的。老魏斜睨我。
我肯定是不服气，我说我能干，而且能干好。
老魏笑了笑。
两天后我给他递了表请批，他开始没批，我磨了一个礼拜才过的。
不是我不给你上报，他说，我真的是怕你吃苦。
我申请的是个小地方。本地，但是很偏，条件不大好。层层批下来，我那帮同学们早各自飞了。
走的那天老魏正好没事，大清早的到车站来送我。
其实青乡那地方，是我老家。坐车的时候他突然说。好好干。
我点点头。
门口开始安检了。
嗳。他喊住我。我回头，他点点自己心口，说人心思变，世道没变啊。
我一愣。
火车驶出城市时，一片广袤的平原忽的跃进眼帘。我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世道不变，人心也不会变。
我一直相信着这一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