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明卷系列 | 反贼(5)

刘乌孙看着那名军士，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他问：“他的刀呢？”
那名军士起身挥手，身后另一名军士把刀递给他。他接过刀，又跪下，双手将刀呈上：“宝刀在此。”
刘乌孙握住刀柄，军士抓紧刀鞘。刘乌孙用力一拔，青光一闪，一把纹饰诡异的长刀便已出鞘。刘乌孙目光顺着刀身看了一遍，道：“上邪妖纹铁，真是好刀。”
刘乌孙又低头看向那名甲胄军士，军士扔握着刀鞘，单膝跪下，一副恭敬的样子。刘乌孙问：“你叫什么？”
“小人苏同晔。”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谢刘知院！”
刘乌孙拖着长刀，走到尹炳龙面前蹲下，好让自己的视线和囚徒的视线平齐。他托起囚徒的脸，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炳龙啊，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上邪妖纹铁煞气极重，一旦出鞘，务必杀人，是么？”
尹炳龙蓬头垢面的，脸上被砍了一刀，血块凝结，将头发一并糊在脸上。他咧开嘴，似乎在说话，但声音很小，洛玹余并未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刘乌孙站起来，环顾四周。雪渐渐小了，气氛却更为压抑沉闷。刘乌孙对囚徒说，又像是对院中的所有人说：“定国公大人要的是两个人的人头，一个是你，一个是你爹、尚书左仆射尹吉。你我各为其主，谈不上仇怨。我杀你，不诛连别人，你弟弟、你侄子都能活。也算是尽了一份义。”他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对姐姐说的，因为他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朝洛玹余的方向瞪了一眼。
刘乌孙提起长刀，从囚徒的胸口穿了过去，然后把刀拔了出来。这把刀很快，杀人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他把刀收回鞘中，提着刀走到姐姐跟前，对姐姐说：“我知道你喜欢尹炳龙，人死了，刀给你留下，算是纪念。”
说完这句话，刘乌孙挥手，示意那些甲胄军士离开。“活儿干完了。”他如是说。
刘乌孙刚出院子，姐姐就崩溃了。姐姐的崩溃来得毫无预兆，又似乎是命中注定。她嚎啕大哭。洛玹余从没见姐姐哭过，今天她哭了。姐姐看着手中的刀。上邪妖纹铁。传说中位列“十方名剑”的宝刀。
她拔出了刀。洛玹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清楚地听见刘乌孙说，这把刀出鞘，就会有生命逝去。他想阻止，但是无能为力。姐姐的动作变得无比缓慢，彷如自己伸手就可以让她停止；可一旦他有伸手的念头，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迟钝。
逝者如斯。
上邪妖纹铁先是插进了尹炳龙的身体，紧接着又插进了姐姐的胸口。一把刀，用这种戏谑的方式把两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姐姐缓缓倒下，又好像在死亡降临的一瞬间燃起了生的欲望。她伸手想抓住人间的稻草，拼命挣扎，最后只抓住了弟弟的袖子。她抓着洛玹余的袖口，嘴缓缓张开，血液从嘴角流下。
“玹余……玹余……”
洛玹余看着将死的姐姐，就像看着后院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他无悲无喜，稚嫩的脸上忽然多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凉和沧桑。“姐姐。”洛玹余开口，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你刚才是真的想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