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明卷系列 | 反贼
也许对于定国公甄铭光来说,一个反对派的喽啰,终究也只是个喽啰。他不知道的是,五年后,白安华将在战场上一举击溃甄铭光。如果甄铭光能提前预知到这一点,并且在政变当夜就斩草除根,也许历史就会改写。但就像是魏惠王放过了商鞅、项羽放过了韩信一样,甄铭光放过了白安华。历史大势或有规律可循,可一旦涉及那些具体的人和事,往往就是一念之差。
——甄寅吾·烛明卷杂谈
文/甄寅吾
图/网络
POV:洛玹余
洛玹余十二岁那年,太祖皇帝的弟弟、定国公甄铭光发动政变。政变来得有些突然,又似乎确是早有预谋的。早在几个月前,洛玹余的哥哥洛守英就卸下京城事务,被调到地方做节度使;韩胤夫将军则驻军淮南,准备南征——南方的蓝檀国煞有介事地防御,驻起一道薄薄的屏障,在中原大军压境的情况下拼死挣扎。很多年后,洛玹余突然意识到,定国公发动政变的那个夜晚,煜京里的几乎尽是他的人。其上黑云沉沉,其下火炬熊熊;大雪纷飞,皇宫庄严肃穆,甄铭光畅行无阻。
太祖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洛玹余知道,定国公肯定也知道,而且知道得比洛玹余更早更详细。定国公早早地做了谋划。“他觊觎皇位已久。”之后的某一天,洛玹余煞有介事地和仆人说。他的那帮仆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对自家小少爷若无其事说出的大逆不道之语感到深深的恐惧。仆人一口一个“使不得”,看到仆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洛玹余无悲无喜,稚嫩的脸上多了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悲凉和沧桑。在仆人的“使不得”声里,洛玹余沉默了。他把他的疑惑吞进了肚子里。他想,自己在家里说的话,又怎么会传到甄铭光的耳朵里呢?
“隔墙有耳。”有一天,白安华对洛玹余说。白安华是父亲的学生,比洛玹余大十几岁,长得方面大耳,很显富贵。他的话总是让洛玹余有新的思考。其实白安华也没说什么深刻的道理,只不过其他人都对政治闭口不提、生怕惹祸上身而已。白安华又说:“而且你想错了,定国公是个务实的人,他要的是权力,不是名分。皇帝什么的,扶个傀儡就是了。”洛玹余不以为然,但他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甄铭光确实没有篡位。政变后的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太祖皇帝称自己年事已高,无力承担治理江山的重任,决定禅让给自己的第四子甄书何。其实三皇子甄瑞平更适合继承皇位,但是自那次政变之后,再没人见过他。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了。四皇子甄书何显然更合定国公的心意,因为他足够年幼,更好操控。“小皇帝只有四岁。”洛玹余说,“甄铭光总有一天会篡位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是啊,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白安华应和着,眼睛却向院子四周瞟来瞟去。洛玹余感受到了他的敷衍和心不在焉。白安华站起来说:“该练武了。”
“我已经练会了。”洛玹余语气里充满了不情愿,“他们都打不过我。”
白安华没有深究那个“他们”究竟指得是仆人奴婢还是街头乞儿,他说:“还不够。”白安华先一步站到院里,院中的积雪还没有化干净,白的雪混杂着黑的泥,成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污秽。洛玹余只得慢吞吞地走进院子,在白安华面前五步之遥的位置站好。白安华扔给他一把木剑。他是用左手扔的剑,洛玹余突然注意到,他平时不是用左手。白安华左手使剑,很多剑招都显得别扭;可即便如此,洛玹余也被他打倒在地;而且因为是左手剑,剑招都是反过来的,以前能接住的剑招,现在也相当吃力。洛玹余堪堪接住第一剑,拨开,没等他喘息,第二剑第三剑就已经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