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牌香烟和加冰的生啤(2)

后来我才知道，“玉溪”也不是他的本名，他说这是他老家产的香烟，喜欢却抽不起，便给自己取了这个奇怪的名字。
2路边狗组合一上台，效果爆棚，那些习惯吵吵嚷嚷的年轻人听到他的歌声，便开始一个接一个往门外走。倒不是说他的歌声不堪入耳，主要是他唱的尽是老掉牙的曲目，太煞风景。年轻人喜欢谈情说爱，他却在唱《好汉歌》，明明今天来了许多年轻妹子，他却用一首《翻身农奴把歌唱》把人都唱跑了。这里面有些曲调甚至都不像在市面上流通过，仿佛是他自己编的，就算我拿着歌单，也捉摸不透它们属于哪个年代。
有那么一段日子，酒吧里生意冷清，整晚都不见一两个能坐十五分钟以上新人。我担心酒吧会不会因此倒闭，老板倒是不慌不忙，每天都坐在角落里给玉溪拍手。
闲着无聊的时候，我便去逗逗那只小狗。起初它还挺生疏，只挨在玉溪的脚边，耷拉着耳朵，静静地听他唱歌。后来大概是熟悉了这里的环境，便时不时下台来溜达几圈，一旦玉溪喊它的名字——狗蛋，便又回归原位。
无聊的日子持续了快两个月，老黄所谓的“目标人群”终于来了。
先是一个走路和说话都很慢的老男人，然后是两个喜欢互相吐槽的大肚男，接着是一对结婚十多年的中年夫妻。这三批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中老年人喝酒和年轻人不同，他们往往都比较专一，认准了一种酒，绝不会轻易改变，甚至连喝的量都十分固定。身为服务员，千万不要向他们胡乱推荐新品种，会遭来白眼。
他们很捧玉溪的场，玉溪唱完一首《送别》，大肚男便会拍手喊他再来一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中年夫妻有时候会亲点一两首老歌叫他唱，都是他们那个年代最流行的歌。玉溪很给力，没有他不会的。久而久之，大家便都熟络了，偶尔还会拼桌，一起跟着玉溪的调子哼起来。
狗蛋越来越习惯在音乐声中活动，玉溪唱到高潮的时候，它便开始蹦跶，在光滑的地板上作折返跑。有时候一不小心撞到话筒架，它身子小，每次都把自己装个狗仰马翻，惹得台下一众人哈哈大笑。玉溪也不理会，任凭它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摇晃着小脑袋，回到主人的脚边。
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又重新坐满了人。
我不知道玉溪还有没有别的工作，家住哪里，有没有家人朋友之类的，反正那件风衣就没换过。他总是很准时，我们刚开店，他便带着狗蛋出现在门口。老板还嘱咐我，每天在舞台桌上放一包玉溪烟。表演间隙，他就要抽一根，玉溪大方地抽着“玉溪”，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从来不回避客人的目光，翘着二郎腿，就在缭绕的烟雾中静坐沉思。狗蛋围着它打转，一副很快乐的样子。
不过这里还有一位“钉子户”，从始至终都没离开过。每隔两天，便会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从九点开始，一直坐到午夜打烊。
她穿得很时髦，挎名牌包包，留一头披肩长发，有双跟月亮一般寒气逼人的眼睛，喜欢拿手衬着瘦削的脸颊，若有所思地盯着舞台的方向。她每次都点满满一扎生啤，大口大口地喝，等第二扎的时候，开始小口抿，最后剩下一半总喝不完，但一定要反复加冰，哪怕外面寒风呼啸也是如此。要问我为什么会观察得这么细致，因为她实在是太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