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ILLE(9)

帕洛斯真的就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那一杯咖啡。我可以看到那黑褐色的液体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就像清晨的露水滴落在路边的小水洼上。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夕阳，好像是要看清它轮廓的每一寸，看清它每次移动的变化。我小时候也经常这么干，在夕阳沉落道它不耀眼的时候，我就会放下手上的书呆呆地看着那个橘红色的大球一点一点地往下坠。但我实际上是看不到它真正意义上“一点一点地往下”的，明明夕阳再过一分钟就会从天上移动道地平线上，但哪怕我盯着它任何的地方看，我也看不到它到底是如何移动的，偏偏几分钟过后它有确实移动了那么多距离。我想那是因为星球的距离太远，我们的眼睛还看不到这么精细的地方。帕洛斯的眼睛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暗金和橘红交辉。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很像夕阳，只不过那大概是夕阳沉入了地底之后的样子。
帕洛斯察觉到了我在看他，“你在看什么？”他明知故问道。也或许他真的不知道。
在旁边打瞌睡的佩利被忽然有动静的帕洛斯惊醒了。
“你的眼睛。”这次我没有说谎。前一次我也没有，只不过是看到了他的影子的时候想到了其他事情而已。
“那有什么好看的。”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笑的。“漂亮吗？”他接着说道。
“嗯。”我说道，“像夕阳。”
“我觉得更像金币。”他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对比起即将‘死去’的东西，我更喜欢永远‘活着’的东西。”
永远活着，永生吗？永生的确是很多人追求的目标，只是他们全都没有成功。没有生物可以永远活着，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不过他把夕阳形容成即将死去的东西让我有些不舒服。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把东西和生死联系起来。明明他向往的东西和其他人一样。而且太阳真正死去的时候也远不会像夕阳坠落那样简单。至于金币，我想他的意思应该是货币。货币的确是存在了很久而且注定会一直存在下去的概念，除非未来的人类真的实现了大同社会，那时候的货币就会变得和一张废纸差不多了。
但人类的劣根性杜绝了这个可能，哪怕是当今最强大的元力使，也不敢提大同社会的概念并试图实施它，上一个敢这么做的人已经在历史书上留下了他的名字然后默默地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死去了。
我没有回答他，实际上我依然觉得他的眼睛像夕阳，美的东西就应该和另一个美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而不是和另一个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也许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是美的。
“天快黑了。”佩利忽然说道，“为什么你要喝那么久？”他不解地问道。
其实并没有那么久。我很想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夕阳下看书。以前我觉得夕阳的光线不足，我看不清书上的字。但现在和另外两个家伙在一起，闻着咖啡的味道，书上的字似乎更清晰了。而且夕阳落下的时间不长，现在它还在照着我们，自然不算天黑。
佩利看到我和帕洛斯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你们不怕天黑被抢劫？”
“你怕吗？”我还没回答，帕洛斯就似笑非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