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之人(上)(7)

人们将姑祸的棺材抬到小河边的船上，夏祸正站在那里，人们轻轻一推，载着姑祸遗体的小船就向河中心漂去。
老狗是知道夏祸的，她是姑祸的最后一件作品，也是末日之后唯一一个。
河心的小船上，夏祸打开了姑祸的胸腔，姑祸是第一代合成人，是基于人类构造制作设计的。夏祸捧出了她的心脏，封装在一旁的罐子里。这是一本名为《死者之书》的书籍中所记载的古老墓葬仪式。
“宝贝，你看这里~”记忆片段在眼前重放，视频中姑祸打开了自己胸腔，指着人造心脏说，“这里是存放灵魂的地方，只要它还在跳，就代表我在想你。”
老狗远远的望着小船，不可置信仍如飞鸟一般在他脑海里振翅盘旋，卷起一阵阵涟漪，再渐渐激打成浪，他想起最初与姑祸相遇的那一天，一个只有半截胸腔及头颅的玩偶少女，一直在贪婪的说话，仿佛一旦她闭上了嘴就再也张不开一般。狂风暴雨在脑海里激荡，最终化成一珠泪，蕴在老狗的眼眶里，一点点闪烁，一阵阵温热。
夏祸依次捧出了她的内脏，跟着耳机里的音乐一起哼唱。
“累不累，睡不睡，单影无人相依偎……”
她把它们捧在鼻前，抹上阳光，细细得嗅着。
老狗眼框中的泪，终于忍不住了。
那年他一个半大孩子，在垃圾山里捡来的各种残次品人工内脏，抱着试试看的念头，一股脑地装在了姑祸身上。当时姑祸可是很认真的评估，他是想谋杀她来着。
那是老狗第一次对“可爱”这个词有了概念。
夏祸将装有姑祸脏器的罐子挂在了腰上，走下河水当中，将小船推向了垃圾深处。
“卧槽，这什么情况？“一个沙哑如破风箱一般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还响得很，燥得老狗心里一股子恨意升涌，老狗转过身，是大辉。
“大辉，你今儿又是要做什么？“老狗将臭小鬼拦在身后。
“姑祸死了？娘的，我找她做的那二十三支义肢怎么办？她是合成人，她怎么可能会死的！咳咳……”
“她的电池用尽了。”夏祸说话的声音，和玩偶时候的姑祸，简直一模一样。
“换啊，你们合成人换个电池还不简单？”
“她活够了。”
“卧槽，活够了就可以甩手去死了？妈的族里这么多人病的病，残的残，还咬牙撑着，就等她新一批义肢义体，你跟我说她活够了一甩手他妈的死了？！咳咳咳……”大辉额上青筋倒竖，没了他一贯的狠笑，老狗还是第一次见到大辉这一副表情。
“人类是一种光活着就很累的物种。”这是夏祸存储序列中排在第三十七位的数据，“他们很少有人只是单纯的活着，或多或少都背负着，使命、责任、义务……”
“有些人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活，挣扎求成，那些灵魂无比闪耀。”
“可是更多的人负担了太多其它的东西，有的是自我牺牲，但更多的是别人期许，别人的愿望。”
远处，大辉青筋怒目，张牙舞爪。
“尤其是人类的孩子们，他们要背负父母未曾做到的理想，要承担父母犯下的过错，要肩负父母懒得去完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