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倦之人(上)(3)

闻丑丑把那个小孩藏在身后，左义手抽出戒鞭——
一根生了锈的钢管硬焊上四根钢条，打开义手的掌心，一口就吞掉把手，拇指叩进链接加固，其余四指咬在钢楞与钢楞之间，喀啦啦的机括咬合声接连响起，再将这武器往手腕子上一顿，巴啦啦上膛，没抹油一般的刺耳刮擦声滋哇哇乱响，麻呀呀的，这玩意儿转起来了！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旋转的戒鞭指着大辉，闻丑丑咬牙说道。
“狗崽子，汪了汪了叫些个啥，咱听不懂～闻老狗，这都是你教的？”大辉还特娘的在笑。
闻丑丑腮帮子都在抖，他大步一踏，上半身拧着左义手，戒鞭吱哇啦呀轮圆了就打！
大辉一个后滚翻，闪过这一鞭，但没站稳还是栽了个踉跄。翻身而起，大辉哥笑得咬牙切齿，甩开右手，握力器狠狠的向闻丑丑的砸去，同时左手摸上了腰后。
闻丑丑小侧身，别开脸，闪过暗器，捏紧右拳，再回身，却迎上了枪口。
冷峻，幽深，黑暗，枪口一瞬间在闻丑丑的视界里放大，放大到天地间仅此一物，仿佛他心底那条吞月灭世的天犬巨口，那巨口深处有来自地狱的烈焰在闪烁，有源自深渊的灰烬在涌动；视界忽然又在一瞬间缩小，仿佛“自己”正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的肉身，正迎着大辉的枪口，死字当头。
忽然又一股大力自右脸传来，也顾不得什么天犬巨口，什么灵魂出窍，闻丑丑只能由着最简单力学法则，向左，向着酒窑的洞壁上飞去。
“砰！”枪响，闻丑丑鬓角一线，痛！火烧火燎！艰难的转过头向右瞧，正对上闻老狗的臭大脚，几年没打理过的厚底马丁靴底，含着碎石还他妈钉着铁，闻丑丑低头吐了口血，摸了摸右半边帅脸，麻了。
“大辉，这是我的酒窑，打架随便，掏枪可不行，我这没这个道理。”闻老狗捏着大辉拿枪的手，闻丑丑窝在墙角吐着血他瞅也不瞅。
“道理？你那赌鬼老爹欠老子一屁股债，结果就他妈剩坨灰，你好意思跟老子提道理！”
闻老狗无话可说，他已死的父亲，是个无可救药的赌徒。忽然眼角有银光闪动，是那个孩子！闻老狗手上突然加了把劲，对老狗从没什么戒心的大辉咣当一下栽了个跟头，电光火石之间，老狗扯回那个孩子，右手二指钳着刀尖，把麻烦死死的按在自己身后。
这娃子什么来头？还随身带着刀？
“干你娘的闻老狗，欠债要他妈还钱，父债要他妈子偿，天经地义！老子今天就要正一正这道理！”
砰的又一声枪响，大辉向着酒窑洞顶开了一枪，窑土哗哗哗的下，淋了大辉满头。似乎被烟尘呛到了，大辉猛咳了两嗓。
“闻老狗，你爹欠老子610斤粮票，现在都算你头上了。老子给你三天，三天之后，要么给老子粮票，要么给我一手一脚。”
闻老狗咬着牙，不是因为大辉的话，是那个娃子开始咬他的手。
大辉走了，路过闻丑丑的时候还狠狠的啐了一口。
“真特娘的是条好狗。”
酒客们也都撤了，老赖子们不好意思直接走，讪笑着留下一二两粮票，一个个的脸上都好像写着“理解、理解”，“都懂、都懂”，可心里头都知道自个儿在这赊了多少口酒，片刻间酒窑子里酒友走空，就剩下老狗，闻丑丑，还有那个臭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