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彩虹(3)

彩虹确实是死了，杀死它的就是零衣。零衣挣扎着爬上河岸，湿滑的泥泞消耗了她不少力气。那诚然是敌人的装备，但零衣没力气、也没心气警戒。河岸没有红树林的繁复生态，光秃秃的岩石就是唯一的装饰。最大的一块岩石旁，零衣再熟悉不过的人影靠坐在那里。
露世。
2
继续战斗。
不战斗。
反常的犹豫让零衣有些困惑。
她原本从不会在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上迟疑，消灭敌人就是她的意义，出膛的子弹不会质疑自己为何而动。仿佛是为了提醒她，监测到敌对单位后战斗系统开始自行催动可用的闪刀术式。在所有外挂组件失灵，能源几乎为零的情况下，它构建出的只有闪刀术式最基础的释放单位——重新握住暗红的长刀，零衣却没有挥动它的念头。
露世似乎也是如此。她的刀就插在一旁触手可及的位置，然而她只是抬头看了眼零衣，又闭上眼不再理她。两柄同源的闪刀起了共鸣，手中的刀牵着零衣向前，她走到石头前，靠着露世坐下。
如果作战辅助系统还维持着运作，它大概会用最大音量的警告提醒零衣，甚至会短暂接管主控权。但它已经随着毁掉的元件一起沉寂，所以零衣得以享受短暂的静谧。这份静谧如此甘甜，以至于零衣放下所有防御沉沉睡去，从幻觉跳转到梦境。
她的梦想是什么？清除所有敌人？不，这是她成为[闪刀姬]之后的事情，在持续的改造手术让她与机械共生之前，在她大脑中还没有冰冷的系统之时——她回到了学校组织的那场春游，孩子们的笑声比阳光更灿烂，风里有温暖的香气。孩子们，零衣也是孩子们的一员，阳光的金色就像她简单扎起来的金发。而她拉着另一个孩子的手，她纯白的发丝映射着刺眼的光泽。
刺痛让短暂的梦境归于虚无。那是指间传来的刺痛，闪刀依旧在共鸣，它雀跃着要斩杀敌人，用电流刺激没有反应的主人。零衣有些恼怒，她松开这把陪伴自己战斗至今的伙伴，侧过头去看露世。
这是另一场没有醒来的梦吗？因为是不需要逻辑的梦，她才会和敌人并肩坐在一起，甚至不做任何戒备。心底有微弱的声音在呼喊，催促零衣完成她一直以来做的事，可零衣只是坐着不动。战斗的欲望无法加热冰冷的身体，战斗的命令无法突破昏沉的意识，一切都改变了，从她关掉辅助系统和露世拼刀的那一刻开始。
也许她的脑子已经被系统过载时的火花烧融了，所以才会这样漏洞百出，违背了所有的指令。不过离战斗过了几个小时，寒冷早就让零衣恢复了冷静，虽然更可能只是胡乱的地把脑浆定了个形。
“喂，你在想什么？”
零衣试着和露世搭话，她回想起那个短暂的梦，如今那一尘不染的白发就在她眼前，她悄悄伸手捏起一缕搓了搓，却没有想象中特殊的手感。
没有回应。露世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看上去她的伤比零衣更重，那些创口深的触及内脏，浅的也撕开了肌肉。零衣不知道露世是否进行过改造，她的生命之火微弱，却也还能勉强燃烧不至于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