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祭给海妖的歌声（10）

 
她相信，就快了。
“能离开了吗？”菲欧娜似乎比海拉自己还要迫切地想带她离开海底，气温开始回升了，春天一到，万物就开始挤挤攘攘的要苏醒了，去年的春天海拉没能离开，菲欧娜便带来了所有她见到过的花草，鸟脱落的羽毛，还有种子，种在梦境之地里，绿洲中的绿洲。
美人鱼顺着海蛇妖的尾巴游动一段，看到埋进泥土的地方，她看不见深处那庞大的体系是如何与禁咒纠缠的，但还是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地来查看，感觉是不是今天会比昨天埋的浅一寸呢？
“它还没有放过我，至少短时间内它们是离不开了。”伊德海拉抚摸着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巨蟒，菲欧娜趴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下巴放在胳膊上，歪了一下头。
“你的意思是……”
“主体可以离开一段时间。”
菲欧娜瞬间起身惊喜地游了过来，“可是……会不会有伤害啊。”担忧浮上脸庞，这个方法让她联想到被切断的蚯蚓。
“不用担心，回来休息休息就好了。”伊德海拉拉着菲欧娜的手在自己身旁坐下，顺手把手臂搭在她肩上。
“嗯。”菲欧娜便顺势靠在海拉胸口。
“来，我给你戴上。”
菲欧娜把一条厚厚的黑布蒙在海拉眼上，她自己从海底到岸上来来回回的，对光线的变化可以在海水中慢慢适应，但她不敢保证三千多年来没见过一丝光亮的海蛇妖能不能立刻适应过来。
她们是在夜间到岸上的，这里的山涧岸边早就备好了两套衣物。菲欧娜牵着海拉的手扶她坐到礁石上，蛇尾一离开水面就变成了双腿，这双腿她曾在梦境之地无数次演练过，但真的拥有了双腿之后她还是不知所措了，只紧紧拢着无力到站不起来的双腿，就像它们仍未分开一样。
菲欧娜和她一起坐在礁石上休息，沐浴着淡淡的月光，微弱的光亮从黑布缝隙间探进，海拉的眼皮动了动，压制下扯掉眼罩的冲动，此刻她贪恋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带着真正的森林的气息。
趁着黑夜，菲欧娜牵着海拉一步一步走在后山，走几步便要休息一会，真实的植物的触感让她兴奋不已，即使梦境之地里的一切感觉也是真实的。一个个夜晚，她们在这片山涧反反复复漫步，做最无聊的事，是最有趣的事。在海拉摘下眼罩直视月亮的一刻，菲欧娜和她一起冲着海峡大吼了一声，然后一起傻笑着听回荡好久的回声。
村民们又好久没有见过菲欧娜了，东头家的疯儿子几乎又要犯病了，这天清晨，总是想教菲欧娜做饭的谢婶出门洒水扫地的时候见到了她，领着一个眼上蒙着布的女娃进了自己的房子——这房子村民们已经帮忙修缮起来了，像模像样的，于是一顿早饭的功夫，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
“这娃叫什么啊？”
“眼睛是怎么了，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她是你家亲戚吗？”
“菲欧娜呀，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照顾人多辛苦，我们家的海蛋……”
“吃这果子对眼睛好……”
菲欧娜刚想出门就被村民们堵了个水泄不通，以往村民们的热情也就仅限于路上打招呼的时候了，毕竟菲欧娜还是尽量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在“互相帮助过的熟人而已”，今天这阵势也太夸张了，她险些以为人们要再一次把她丢到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