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大侠(6)
当年他就是沿着这条路,满腔热血地踏上征途,边走边问,一刻不肯放下成为大侠的愿景,如今他一事无成,再次踏上这条路,只是征途变成了归途,就像参军的士兵,没有建立丝毫的功业就成为了逃兵。
“我为什么会那么傻,相信那样的一个老头是刀神?”张贱狗陪着老头走南闯北的日子,有时遇到了拦路的盗匪,正想一展身手时,老头却已经恭顺地交上了买路钱,这样一个卑躬屈膝的人,怎会是刀神?
“世间根本没有大侠,大侠都是写在书里哄骗孩子的!”张贱狗已经成长为男人,却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他懂,只是未到伤心处的道理他也懂。
男孩心中的神像轰然崩塌了,贯穿他半生的信念,终于确定是个笑话,你让他怎能不落泪呢?
老头儿在张贱狗离开后,躺在一处山坡上晒太阳,他轻轻抚摸着腹部的一道伤疤,那里的暗红色的血肉凸起,横贯整个腰腹,这一道伤疤险些要了他的命,换来的却是如同瘟神一般的对待——被救的人说“你快走吧,得罪了那些山贼,以后让我们如何做生意?”
“大侠?”老头轻笑出声,又翻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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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了,张贱狗走在已经稍有陌生的道路上,看着两侧熟悉的山水,那些花仍然娇艳地盛开着,他却知道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花,它们死过一遭又活过一遭,反复了三年。
走进村口时,老黄头的坟已经荒草丛生了,那本压在石块底下的小人书已经不知去处,想必是被虫子蛀掉了罢,他家就在村口往里数的第十七户,不远了。
可没走两步,忽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甜腥的味道,混杂着腐败的气味,他心中悚然,想起来走南闯北这些年听闻的轶事,这是死人的味道。
他急忙握住手中的铁棍,谨慎地前行,果然经过第一户人家时,看到那户人家的人全部跪倒在院子里,而他们不远处,正有几名山贼在吃喝。那些山贼赤露着臂膀,上面几乎都有狰狞的伤疤,一看便是亡命之徒,桌上摆的是几把雁翎刀,刀上仍有未干的血迹。
张贱狗从院墙另一侧翻了进来,跪倒在院子里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发出希冀的光,张贱狗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慢慢摸到了门后,门内的山贼仍然大笑畅饮。
“盖、拨、刷、挑、砸……”张贱狗默念基础棍法口诀,努力平息呼吸,他双手持棍,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波澜不惊。
“盖!”张贱狗大喊一声,跨过门槛高高跃起,用长棍一端自上而下突袭背向他、离他最近的一个山贼,直击天灵盖,头骨的反震使张贱狗虎口一阵发麻,但很快他感觉长棍像是陷进了泥土中一般,再抽出来时,棍端已经沾满脑浆,那名山贼没有发出一声便已经气绝身亡。
其他山贼反应过来,纷纷抽起桌面上的雁翎刀,张贱狗有条不紊地重复儿时反复练习的招式,再次大喊一声:“拨!”然后双手持棍将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攻来的大刀纷纷被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