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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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练功啦。”张贱狗喝干净碗里的稀饭，从长凳滑了下来，顺手拿走桌上的一块烙饼。
“练什么功，有这闲工夫不如去田里割稻。”贱狗的娘半埋怨半宠溺地说。
“随他去吧。”贱狗的爹乐呵呵地说：“狗子还小，等我老了干不动了再让他帮忙。”
张贱狗听到这句话，从门外探了个头回来，咀嚼着烙饼道：“爹，等我长大了也不下田，我要当大侠。”
“好好，那以后我就是大侠的爹啦。”贱狗的爹抚掌大笑。
张贱狗满意地嘿嘿笑了声，然后一溜烟跑远了，贱狗的娘对丈夫埋怨道：“都怪你，太宠孩子了，现在哪还有劳什子的大侠，做好庄稼人的活儿才是本分。”
贱狗的爹一语不发，依然乐呵呵地喝着粥水，虽然今年庄稼歉收，可对于他而言，有一个贤惠的婆娘和活泼的儿子，日子就算是平安喜乐。
张贱狗一直跑到村口的榕树下，这是他刻意挑选的练功地点，他在从村长老黄头家偷来的小人书中看到，所有的大侠都是在这样的村口这样的榕树下开始练功，艺成之后闯荡江湖，锄强扶弱，最后成就赫赫威名。
他先是在榕树后头的草垛里翻出一根长棍，这棍子原本是老黄头拄的拐，张贱狗看着顺手，就趁老黄头睡觉的时候摸走啦，还害得老黄头当天只能扶着墙走路，让村里的小孩笑了好一阵。
张贱狗还记得那一天，他刚把长棍藏好，老黄头就在身后唤他小名：“狗子，见到我的拐杖了么？”
“没呐，您的拐杖不见了吗？”张贱狗明知故问。
“奇怪了奇怪了。”老黄头摇摇头，颤颤巍巍地离开，嘴里念叨着：“拐杖难道成精了不成？”
等老黄头走远，张贱狗便拿出长棍，照着小人书上的招式比划着，每当练到夕阳西下，他就在榕树后的草垛藏好长棍，隔天清晨再取出来练功，如此反复，竟也过去了半年时光。
这一年张贱狗八岁，心中藏着成为大侠的梦，他相信自己终有一日成为青史留名的大侠，在别家小孩凭空臆想的年纪，他已经开始付诸行动了。
后来村里路过的人，都知道了张贱狗这孩子每天在村口拿着长棍比划，老黄头自然也知道了谁是偷他拐杖的小贼。老黄头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做了一根更好的长棍。张贱狗记得，当他惴惴不安看着老黄头走来时，老黄头对他说：“狗子哎，我老喽，以后村里的太平只能靠你啦。”
张贱狗看老黄头并非来兴师问罪的，胆子肥起来，不服气地说：“我以后肯定要离开村子的，我要出去外面闯荡，成为九州大地都敬佩的大侠！”
“呵呵……咳咳……”老黄头笑了笑，又被呛得咳嗽，他是真的老啦，他将做好的长棍交到张贱狗手上，拿着自己的拐杖走远了，晌午的炎炎日光仿佛融化了他低声的呢喃，又被一阵清风送到耳边，张贱狗只隐约听到几个字：“总……回来……要的……”
老黄头做的长棍是用梨花木做的，这原本是老黄头攒了一生的积蓄换来，准备给自己打一副棺材的，为了做这个长棍，硬是抠下一份木材。老黄头后来时常哼着一曲歌谣，唱道：“人哟，小小的变成了大人，老老的又变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