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自无心以出岫》(7)

居深城到此地后，每每与他们出去勘察地形，回来总要闹病，高热不退，咳嗽不止，短短半月，瘦的脸颊颧骨高凸，让人看着惊心。
索性银丝炭不少，帐子里是暖的，祯礼询问他情况如何，他总说只是水土不服，过一阵子就好。
居深城用银针挑了挑已经微弱的烛火，长长舒了一口气，近来几日，他总是胸闷，出去走走也疏解不开。
北疆地势平广，大山多绵延于一侧，若蛮夷进犯，多会从雪山隐蔽处绕行，提前于几处地方埋下火药，到时候，一网打尽。
居深城撑起身想离开，不慎身上的大氅滑落，边角险些擦过烛火，居深城急到，伸手去抓，被火燎了一下，竟然没有痛感。他不知，这是冻的，还是他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可能生死也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吧，只是因为牵扯的人太多，让生死，变的难以接受。居深城也一样，但是……他不能，也不可以，难以接受。为了疆土，为了天下，为了祯允的天下。
不几天，有前线探子来报，说雪山后有人至痕迹，祯礼留了一队人马在营地，包括居深城。
帐子被利刃划开时，居深城料到自己失算，将身上的大氅塞进铁箱子里。
蛮夷人嘀咕着，用弩箭指着居深城的脑袋。
居深城闭了眼睛，挥手将桌角的烛火打至地面，点点星火瞬间变成汪洋火海，地上的东西都泼了油，毯子快速染尽，露出底下的巨大木箱，随即是响彻雪山的剧烈爆炸声。
祯礼一行人策马赶回来，见到的，是正在燃烧的巨大火焰和滚滚浓烟。
这是居深城的下策，若军中有奸细，下策，就是上策。
后记
“王爷，废墟里烧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有个精铁的箱子都变形了……”
“你去拿上来，”祯礼揉着眉心，他在写向朝堂上报的信函，“这可怎么办……”
箱子里只有一件大氅和一个锦囊。
祯允几日睡不好，总是噩梦连连，连带着上朝都没精神。
“报！北疆急信！”庭前一个快马探子疾驰入殿，“大胜！”
群臣立刻向天家告谢，“快快念，情况如何？”右相催促道。
“北疆此战，大获全胜，所损了了，不值一提，唯有一事，着实诛心。”
祯允听着欣，心跳不止，那种慌乱的窒息感，再次席卷。
“我朝忠良，左相居翎垣，战薨。”
“左相薨了？”
“左相……”
“什么？！”右相一听，竟然直直的晕了过去。
祯允不知道自己怎么退的朝，送到他寝宫的，是居深城那口大铁箱子。被烈火燃的，已经不成样子，铁扣松松垮垮，一碰就开。
里面是他送给居深城那件寓意延年益寿的大氅，可能因为烤了火，大氅变得有些发黄，上面染了硝火味，还有居深城身上，浓烈的药味。
一只锦囊躺在一边，正是他当日瞧见的那个，墨蓝绸缎，绣了一只丑兮兮的蜻蜓，还有个居字，他想不到，居深城还有不会的事情。
打开一看，是湘妃竹做的竹蜻蜓，比上锦囊上的那个，丑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湘妃竹上的斑驳，被眼泪，浸湿了。
他还记得，那年，居深城说过：我很喜欢，太子殿下。
我很喜欢，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