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师尹寄与枫岫
楔子:
时隔多年,再以这个称呼唤你,连我也觉得陌生非常。
当初委托火宅佛狱的时候,不是没有料到他们的手段。但当你的尸体真的在我面前时,我却转身了。匆匆一眼,你已非昔日的面容。若不是知晓他们断无错抓的可能,我亦认不出你。
听闻你现在的名字为枫岫,枫当真是热烈的植物,你当年一部《荒木载记》,震撼整个四魌界,因此成为四魌界公敌,关入诗意天城的大牢。这名字之于你当年的事迹,真是契合。
有时候我也会回想当年,你我同窗的岁月。当年你和我,何其相似。少年总是有许多幻想,涤清时局,清明世道人心,宏才大略,施展抱负,你言只有真正打击到痛点,一个拳头打下去,才会有人醒悟,原来根源早已腐烂。但他们只注意到波及的尚好,定你罪名,逐你出境。温水煮青蛙耗时过长,但不知不觉中更有春风化雨的效果,我相信我能做到你不能实现之事。我们从没有约定过什么,行事心思亦不相同,但不能否认的是,我们都是以自己的方式来为我们生存的这片土地奉献。
最终呢,我好像也没有比你做得更好,我仅仅只是保全了。
提笔写下这封信的原因,是我前日为你作像时,恍惚忆起,我们之间,从来只是言谈,会见不多,交浅言深,我们不曾成为朋友,不曾是知己,我们之间,除了陌生人外,最亲密的关系,是政敌。你不曾真正踏入仕途,却差点以一己之力动摇统治的根基。你的本意自是好的,但掌权者只看到因你而浮动的人心。有些事,不可说,知道也要烂在肚子里。监禁不是罪不至死,而是安抚人心的手段。慈光之塔不禁言论,不因言入罪。你的罪是蛊惑人心,妄图颠覆政权。当年你我,若是深交,也许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又或许,你我谁也不能劝服谁,今日之事,是命中注定,逃不开。
在纸上勾勒你的轮廓时,记不清你从前的模样了。我遗忘了很多从前。最后落笔绘下的,是你在苦境时的面容。匆匆一眼,我竟过目不忘。那张脸和你并无相似,我却记得这么牢。你在苦境所行之事,风格与当年大相径庭,你变了吗?似乎没有。行事作风不同了,但你还是当年的你。
我以国士之礼厚葬你于四依塔,质疑者有之,但知道真相的人皆知,所谓背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你我,算是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话。我将此信烧于你灵位前,若你有知,黄泉路上会如何回我?若你有知,如今已入轮回了吧。这些前尘,忘了吧。来世的你,会有何际遇,也与今生无关了。若来世你我有再会之日,愿不再为敌。
无衣师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