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守望者-The Watcher(4)

我又何必在这里等死？
我问过大海，它用浪潮声回答我；我看着倒影问过自己，回答我的是浮在海面上的那张人脸的苦笑。
除了在这里死等——等死，我又该去哪？又能去哪？
某个夜里，父亲打着手电来到海边，海面上的雾浓稠得像是无数层白纱重叠成的幕帐，手电筒的白光照上去照上去，更多的白色回应。灰色的阴影投射在幕帐上，逐渐加深。那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绝世佳人，这种情节只会在传说故事中存在，那只是一艘小木舟。
父亲走上前，却发现船上有个婴儿，正酣睡在襁褓中。
我就是那个婴儿。
我是被船从海上救下来的，也命中注定要成为这片海的守望者。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火焰还剩下最后一小团。远处传来了空灵梦幻的长吟，好似穿透灵魂的咏唱，又如发自深海的哀叹。我绕开遮挡了视线的火焰，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没拿望远镜，只看到很远的水面上有一个黑影。我敢肯定，那是一头鲸鱼，而鲸鱼的背上，一定站着我昨天遇见的那个神秘的深海族女人。
“巨鲸……”我突然想起了书中所记录的名字，喃喃自语道。
“鲸歌……”
鲸歌，就是鲸鱼的叫声，因其悠扬而得名为歌。
父亲说，发现我的那天夜里，他是被鲸歌叫醒的。鲸歌一直在浓雾中回荡，父亲也一夜未眠，将我安顿好之后就拿着笛子回到海边。他告诉我他在海边吹了一夜的笛子，用笛音去应和。
父亲去世之后，那根长笛也被我收了起来，放在被我称为床的木板架底下。自那之后，它就沉入了记忆的深海，等待着彻底的遗忘，却在这里突然苏醒，浮出水面。更准确地说，我在鲸歌的指引之下想起了它、找到了它。
我拿着笛子，面朝海洋，自然而然地就把笛子凑到嘴边，吹响了那段贯穿二十年岁月的音律，就像是二十多年前，站在父亲边上那样。似乎我从来都是个乐手，只是偶然间来到海岛上，听见鲸歌，便乘兴吹奏起来。
这段音律是父亲按照他所听见的鲸歌创造出来的。大概他曾经也是个吹奏长笛的高手，虽然遗忘了许多，那些技法却深深铭刻在了肌肉中。
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段旋律与真正的鲸歌有许多差异。不仅长笛无法模仿鲸歌的音调，我和父亲吹的也只是对鲸歌的回应，而非鲸歌的意义。
父亲总是喜欢在太阳沉入海底后不久，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时带我来到海边，把这一段悠扬的旋律吹给我听，一直到深夜才回去。我记得，那时的天空，星星总是尖锐地闪耀着、嵌在天幕中明灭。
我站在岛上，鲸鱼在远处海中，最后的火苗还在舞动。
海风卷着灰烬飘散，死者的灵魂也将乘着风登上天堂。鲸鱼最后长吟一声，远处的黑影就不见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明白，但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感到空虚。不过，我找到了新的消遣……说是消遣的话，会很对不起父亲的吧。至少，我每天都有认真地吹笛子，虽然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吹太久了。
我总觉得，海面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