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严寒（一）

刚刚那个版本中有几处地方句子放错了位置，真对不起。
他，生活在城市。
冬天，北部边陲的小城。寒风酷虐地撕扯着冷落的街上一个干瘦的身影。他身上穿的还是补了无数补丁的单衣，他的双手已经失去了知觉。一道疤痕顺着他狰狞的眼睑刮下来，一直延伸到嘴角，下巴。他呆滞地注视着前方，不时有雪花扑面，眼皮便僵硬地一震，随后又陷入沉思。
他，生活在洞穴。
雪，还是雪。大雪持续了快一个月，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他直挺挺地站在洞口，以一种极端的仇恨狠狠瞪着满天的雪，雪上的云，云里的日。洞里的食物持续不了多久了，柴火也总不够用。洞中那仅有的希望——一缕火苗总是恍惚地摇曳着，无声地警告着洞中的人，自己随时可能熄灭。
忽地，他的眼前迸发出了别样的光彩——他的眼中倒映着一个女孩，身上穿着崭新的花裙子，装模作样地摇摆着，在敞亮的大厅里旋转，像动画片里的公主。然而，那间大厅霎时被寒风撕得粉碎，女孩化作了无数洁白的雪花，随着寒风袅袅娜娜地飘散开去。他禁不住向前跑去，试图抓住那女孩的裙角，他跳着，伸着手臂夸张地挥舞。鹅毛大雪在他身边四散开来，又在他身后回旋着聚拢。
“爸爸，你在跳什么舞啊？”听到她的声音，他停止了奔跑，冲着她嘿嘿地傻笑。她，雪儿，是他的女儿。“回来啦，吃饭了吗？”“吃了，我们学校食堂吃的可好了，今天还有红烧肉呢！”雪儿拍了拍肚皮，还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嗝。他哈哈笑了，“好啊，你是吃饱了，我可还没吃呢，下次带两块红烧肉回来啊！”他笑着走进他们温馨的小家——依旧是这样，呜呜地漏着风的窗户，摇摇欲坠的吊灯，还有一台泛黄的老式电冰箱，奇迹般地还能用。他躺在发黑的沙发上，身旁暴露在外的弹簧肆无忌惮地摆动着。雪儿走进厨房，笑盈盈地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煮面，里面隐隐约约漂着几丝菜叶。他的鼻子敏捷地捕捉到了一滴油星触碰锅沿，在整碗面中扩散开来的焦香气——那是只有一个几年没大碰过油星的人才能闻到的，最令人愉悦的味道。这时雪儿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当然，她说的没错，学校食堂每天都会做红烧肉。
但是，她只能坐在角落里，啃着家里的馒头，就着咸菜，以羡慕近乎渴望的眼神看着一盘盘红烧肉从眼前飘过。从小到大，她还没吃过几顿饱饭。而那油是雪儿冒着老板娘鄙夷的目光，在学校门前的大排档里的剩饭盘子上偷偷用手指沾回来的。他叹了口气，接过碗，将雪儿拉到自己身边，又去拿了一双筷子。“你也没吃吧，一块吃！”
他的手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抚摸。他低头，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是他最小的女儿，每天醒的最早，洞里的其他族人每天大都是被小家伙银铃般的笑声叫醒的。他挤出一丝笑容，拍拍小家伙的脑袋，细细端详着这个真神的造物——丰满的嘴唇，微扁的鼻子，一双深陷在眼眶中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族长的女儿，当然是个大美人儿。小家伙高高兴兴地跳开来，从睡眼朦胧的族人身上跳过去又跳回来。她身上总有用不完的精力，尽管大雪封洞，尽管食不果腹。晶莹的雪花也被小家伙的热情吸引，轻盈地沿着她跳跃的轨迹渗进来，带进一丝灵动的光彩。然而，那些雪花重重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难以呼吸。他烦躁地勒令小家伙停止跳跃，静静地坐在地上保存体力。小家伙挺委屈，大眼睛里泛着泪花。但是她很快找到了新欢——一方缩在角落里的苔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