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严寒（四）

他拿到了那把斧头。他感到自己又充满了力量。他挥舞着手上的斧子，呼呼的风声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使人难以靠近。他就这样生生在几十上百号壮年族人中开出了一条狭窄的路。
只是，到手的肥肉，谁会愿意轻易放弃呢？
他终于站在了门洞前。黎明的曙光轻柔地打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雪儿，我来救你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挣扎声。那是雪儿的声音！他急忙顺着声音走过去，顺着窗户，他看到雪儿正被五花大绑在地上。他毫不犹豫地打破窗户冲了进去。
此时，这个屋子的主人正在里屋休息。当他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时，他吃了一惊。他循着声响走到关着雪儿的房间，发现那里房门洞开，玻璃碎了一地。那人气急败坏地拨通了上午那波人的电话，不一会儿便召集来了一拨人。那人走上前，对着一群人中的一个就是一耳光。原来那就是原来将他介绍给那人的，他曾经的工友。没有人说什么，都默默地带上家伙冲出门，消融在泛白的夜幕中。他们将整座小城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在年久失修的老火车站检票口找到了他。
眼看他就要冲出洞口了。他甚至能看到橙红的阳光被漫天飞雪映照出的彩虹的色泽——太阳将要落山了。
火车驶入了站台。看到那群人冲向自己，他急忙向火车跑去，结果却被保安当做逃票者拦住。他匆匆掏出车票，保安慢吞吞地将每个字读了一遍，将车票还了回去。他赶忙拉着雪儿向火车跑去。一步，两步。第三步，他跨上了火车，那群人抓住了雪儿。火车开动了。雪儿挣扎着，哭喊着。他心碎地看着那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野鸡也能卖个好价儿。”
他前方的族人突然并摆成了三排人墙，高举着火把，侵吞着洞口平静的墨蓝。擒贼先擒王，他抡起斧子照着中间族长头劈来。族长头一歪躲了过去。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斧子深陷进了融合着雪水的烂泥地里。族人趁机发起了猛烈的攻势。木棍，骨棒接连落下，他青紫色的背皮开肉绽，早已失去了知觉。终于，他拔出了斧子。但是，由于连夜的劳累，他的体力已大量衰退。加之棍棒对头骨的撞击，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像有一层朦胧的迷雾，遮挡着他的视线。他不能放弃，因为山那边的洞口，还有翘首以盼的，嗷嗷待哺的族人。他强撑着抡起斧头，向周围的人砍去。鲜血在他的身边绽开，舞动着一首英雄的悲歌。
雪儿的尖叫声刺激着他的耳膜。车门将要关闭了。突然，他跳下了火车。行驶的火车速度不容小觑，他落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大跟头，终于站稳了脚跟。那群人霎时围了上来。他抄起车站边锈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架住了第一波铁棍的致命打击。火车呼啸而过。铁棒升起又落下，敲击着铁栏杆，像古战场上雄浑的擂鼓声。他不奢求生还，他只希望，这么大的火车站，总会有警察赶到现场，救他的女儿。他心中冉冉升起了必死的信念——为雪儿，不顾一切拖住他们！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次抵住数十人手上铁棒，他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突，他异常明亮的眼中血丝汹涌。金属的撞击声在他的耳膜边轻声絮语着，再也激不起声的波澜。铁棒的震荡在他的虎口上，斑斑血迹顺着斑斑锈迹滑落。终于，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一声不甚清脆的闷响，铁栏杆断了。铁棒疾风般滑过栏杆的缝隙，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