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破晓（上）(4)

李九春问：“这位角儿叫什么？”
百戏园的老板谄媚着：“回大人的话，这位角儿艺名孟鹤堂。”
“戏不错。”李九春的脸上并无波澜，偏头问道，“何队长以为如何？”
“有辙有韵，唱念俱佳。”
杨九郎搭茬笑道：“呦，何队长看来懂京戏啊。”
“小时候在京戏班子待过，世道乱挣不着钱，才出来碰碰运气，这不，进了庚机关，咱今后总算是不愁吃穿了。”何九华又是好一顿恭维，心中却暗道凶险。这李主任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与杨九郎一唱一和，句句都是试探。
预料到此行不易，却不曾想步履维艰。
戏院的小厮进来为众人添茶，何九华眉心一跳，唤住了他：“你把这点翠头面送到后台去，交到孟角儿手里，办得好，这块大洋就是你的了。”小厮应答着，接过头面准备退下，却突然听得一声：
“慢着。”
小厮身形一顿，手心渗出了汗。
巡逻队的李鹤彪走过来，抬起小厮的脸，颇稀奇地说：“嘿？这不卖报那小兔崽子吗？怎么跑百戏园来了嘿。”
“哦？是吗？”李九春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脸色阴鸷。
那边的李鹤彪还在骂骂咧咧：“正好，上次没好好教训你，这回可是犯到我们手上来了。”
“小的……小的只是见最近街上巡逻队太多，报纸不好卖，便来戏院跑跑腿……混点吃食……”郭麒麟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巡逻队与民为亲，怎会逼得你卖不出去报纸呢？”李九春走上前，弯下腰，状似亲昵地搭住他的肩膀。杨九郎掏出枪，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妈的！我看这小屁孩就是个奸细！”李鹤彪一行人一拥而上，慌乱中不知是谁踢翻了屋中的炭盆，灼热的火炭一下子撩着了头面上的点翠和身旁的木炭，郭麒麟被瞬间燃高的火苗吓得退了一步，火光中，恍惚看见什么细小的东西，呼啸而过。
“砰。”何九华的帽子和身后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弹孔。
李九春大惊失色：“是刺杀！”
群众瞬间大乱，放眼望去，再难寻觅是何处而来的子弹。李鹤彪不再管郭麒麟，慌忙就去护着李九春和何九华。
趁着这阵混乱，小报童连忙逃窜到楼下，杨九郎心中一紧，从二楼翻身而下，提枪便追过去。一楼是被枪声惊得四散的人群，步履维艰，说书台上的阎鹤祥似乎见过大世面，如此乱象依旧从容不迫，语调平稳：
“……只见那山背后，“眸”一声，蹿出了猛虎兽中王……”（出自评书《武松打虎》）
郭麒麟不愧是常年混迹大街小巷的小报童，杨九郎即使有枪相逼，还是不及他对地形之熟悉，三拐两拐便跟丢了。
“妈的。”杨九郎啐了一口。
再说郭麒麟，正靠着街角惊慌地歇息着，大腿被子弹击伤了，逃到这里已是勉力。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在庆幸着方才的死里逃生。
就在这时，郭麒麟却感到了地面的细微颤动，他惊惧着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背光下模糊不清的人影。
当晚，庚机关机密文件被盗。
卯兔，出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