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像]破晓（上）(3)

“两个字。”何九华笑着，额前的头发向后梳去，更显得脸庞凌厉，“前途。”
“哦？泼天富贵、权势过人、名垂青史，不知何队长要得是哪种前途？”
“庚机关能给我哪种？”
“哪种是我庚机关给不了的？”
“好！”何九华朗声道，“那小人就斗胆，跟处长大人求一份富贵家财。”
“只此一份？”
“只此一份。”
“这份前途军统给不起吗？”
“给不起，给不起。”
“戴将军几时变得如此小气，待我回头给他寄几块银元，好歹，也带着手底下的人出来听场戏。”
“哈哈哈哈……还是罢了，待明年此时烧予他便是……”
杨九郎在前面开着车，听着后边两个老狐狸斗法，李九春果然谨慎，对何九华疑心未消。不然也不会将今日何队长要在此处观戏之事在城中大加渲染。明面上是显示庚机关的大气和慷慨，实则却是把何九华当成了靶子，怕是巴不得城内的特务来将他一枪击毙。可从对话中来看，这个何队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方才三个“前途”，若是不慎选错，怕是今晚的戏就要在刑讯室里唱了。
车内你来我往，车外却一片祥和。从打开的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一派民生。百姓们闲聊喝茶，报童沿街叫卖，头上还戴着顶小小的进步青年帽。
小报童的目光瞟过来，清澈而懵懂，何九华似是想到了什么，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04.
百戏园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左边是说书台，右边是梨园行。李九春一行人也没有招摇，径直去了右边二楼的雅座，房间里烧着炭火，暖意融融。杨九郎去隔壁的厢房探了下，里面果然坐着身穿礼服的张小公子。
戏还没有正式开场，张云雷拿着戏本子，小声地哼着调，声音清越，倒是一点都不比台上那些角儿差。杨九郎招呼了一声，张云雷点了个头，便算作相互知会了。
何九华寻了过来：“杨队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李主任找你呢。”见到张云雷，似是微讶，“怎么，这是哪位角儿？”
张云雷挑眉：“你请不起的角儿。”
“呦，失敬。”何九华赔笑做了个揖，虽还不曾知其身份，但料想地位不低，自己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妙。他掏出一块怀表，“这是前两日友人从瑞士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就当给您赔个不是。”
杨九郎在旁边弯了嘴角，乐得看笑话。
京戏这边的客人尚未坐满，另一头的说书台可是开了张了。醒木一拍，大道四方且听我娓娓道来。阎鹤祥干说书这个行当有年头了，贩夫走卒没什么银钱，听不起京戏，就点两碗茶听阎老板说几段传奇。整个京城的黄包车车夫，可以不知道头顶上的天王老子是谁，但不能不知道百戏园里的阎鹤祥是谁。
杨九郎听了那么一耳朵，似乎是在讲《杨家将》，老掉牙的故事，可是大家依旧听不厌。
逢乱世，谁不敬仰英雄呢。
05.
锣鼓点渐起，几番唱词过后，那位据说是百戏园的主子砸了大价钱请来的角儿终是粉墨登场。模样好，嗓子也是极好，几个转音便叫人肝肠寸断，生生唱出了杨玉环魂断马嵬坡的不甘与凄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