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何时才尽(2)

“夫人，晓华闹脾气，不肯吃饭……”
“又是这套。”女人轻蔑地撇开了头，从手包里掏出小镜子整了下发型，“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脾气嘛，倔得要死，不要管他，晚上就知道自己饿了要找饭吃。张妈，你去帮我拿下梳妆台上的蕾丝手套，我又忘带了。”
“夫人，晓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二十三了……”
“我知道。”女人漫不经心地应答道，对着镜子补着被自己吃掉的口红，“张妈，麻烦你快点，我下午还约了牌局呢，多少夫人小姐等着呢，我可丢不起这脸。”
“好的，夫人。”
“对了，还有，把我房间的门锁严实了，可别让晓峰再给跑进去了，上次他可把老爷的文件撕了，还弄坏了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口红。”
“好的，夫人。”
张妈气喘吁吁地递上那双带着香味的蕾丝手套，女人却嫌恶般地躲开那双油渍的手，几乎是捏着手套的边套上的。女人从手包里掏了半天，掏出来一串钥匙，丢进了张妈的手里，带着不屑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妈，家里的事可就交给你了。晓华是个天才，不用理会他。”
02
朝日报社里。
职员们总是忙碌，抱着文件四处奔忙着，啤酒瓶底厚的眼镜后堆满了麻木，无意撞到站在报社门口的张晓华，文件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职员慌忙抱起文件，动作快到张晓华还没弯下腰来帮忙，那人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背后。
报社社长是个鼻尖上戴着老花镜的老学究，总是半合着眼皮，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他把张晓华的稿子抬到晃晃悠悠的吊灯下，借着有些刺眼的光线仔细端详。
“啊，我看看这次又写了什么……童年生活啊，噢，不是，这是你上学的时候啊……”社长皱着眉头翻开下一页，“写得很好嘛，跟上次相比，又是一种不同的风格，不愧是在学校里就出名的写作天才……不错不错，都在进步哈……”
突然有职员抱着文件凑到了社长耳朵旁边悄声耳语了几句，社长的表情一变，但很快恢复到了充满热情的笑容：“晓华啊，稿子先放到我这儿，我还有点事情忙，还要处理，下次再给你消息吧，你，你先回去等。”
“那我，我上次写得小说……”
社长叼着香烟，懊恼似的一拍桌子：“你瞧我这脑子，老年人不顶用了！哎呀，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肯定是夹在一堆文件里了，我回头找找去啊，晓华，你别急，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的！”
“那上上次……”
“肯定都在我的桌子上呢，我每天那么多文章要忙，一时要找出来也不容易，下次，下次一定！对了，我，我找个人送送你啊！”
“不用不用，谢谢肖爷爷，我自己回去了。”张晓华木讷的脸上少见地带了些活泼，他开心极了，像受到认可的小孩子一般欢欣雀跃，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去，就算撞倒了一个职员也无暇顾及。
随着报社的大门被重新关紧，报社里的气氛才变了个样。
社长慈祥地注视着张晓华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放下笑容，近乎是恶狠狠地把手中对方的心血丢进垃圾桶，朝烟灰缸里吐了口唾沫：“呸，写的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这里投稿，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写作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