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克苏鲁怪谭：5 古城统治者的后裔

“我看你是疯了。”咖啡馆的暖色灯照下，我通晓拉丁语的朋友摇着头，她反复翻看这那本小册子，却似乎说不出什么不对。
“疯了，”她再次摇头，却依旧盯着那本册子不放，“伟大宾客早就不存在于现世，就算存在，也不会是这些恶心头足纲生物的首领。”
眼前的人依旧翻动着书籍，双眼微微鼓胀，从中散射着焦虑而急切的光芒。这是我的学姐孙壕，我从学生时代就认识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伟大宾客难道是什么人尽皆知的东西么？你应该感到惊讶，为什么会有人写下这种东西……”
“所以我说你疯了，因为身为一个受过科学教育的凡人，你居然相信伟大宾客有存在的可能，”她不耐烦地说，“对你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事！绝对不是！”
“你不也……”
“我不一样！”她粗暴地打断我，飞也一般地翻阅起那本小册子来，几乎要把它扯得散架。
我的头从早上开始就痛得厉害，于是后仰靠在椅背上，打算休息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缘故，我的眼前是一片若隐若现的白雾。当我用力眨眼，将那恼人的雾气驱除时，奇诡至极的景象出现在我眼前。
透过凝胶一般的深绿色的水幕，我看到奇形怪状的鱼和虾蟹在身边游动，周身长满了绿藻，如被寄生一般。孙壕消失了，坐在我近前的男子身着华丽的黑绸长衫，正就这绿光奋力阅读着什么。绿色的蜡烛在水底燃烧，沸腾的水泡从火焰尖端冒出，伴随着滋滋声响。男子翻阅着，动作中透露着急切和不安，宽袍大袖被在水中来回扯动。
仔细看来，我发现男子阅读着正是那本苏城克苏鲁怪谈。他翻阅着纸张，似乎不太习惯这种阅读媒介，并在苦苦思索其中的蕴意。当他发觉有人在旁窥伺时，男子抬起脸向我露出了微笑。可能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他嘴唇与面颊上的皮肤已经大片脱落，绿色的藻状物密密麻麻地覆盖着裸露的皮肉。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惊讶，他伸手向我一指，我抬起左手，看到一只满是吸盘的触须，在不受控制地扭动着。
当我从昏沉的梦中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雨点击打在身旁的玻璃墙上，咖啡馆仍没有打烊的意思。我看见孙壕在我眼前来回踱步，拿着小册子，口中喃喃自语。
她的相貌变化很大，双目红肿而像鱼类一样向外凸起，皮肤变得松弛和皱纹密布，就像老了十多岁。但在此时的我看来，也只能唤起最轻微的讶异之情。
孙壕见我醒来，她拿出那本册子，上前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我又困又倦，并没有完全听下去，内容无非是那几点。
她告诉我破解之后的苏城克苏鲁怪谭，即那本小册子的言语生成方式。不是基于混合的外族语言或某种遥远未知方言，恰恰相反，这是地地道道的苏城语言在各个时间点上加以综合平均的产物：现代汉语、古代吴语、未来聚居此地生物的高亢尖叫与太古时期地壳以下的低语合成一体，铸就了文中的语言。这本书描绘了从过去到未来，苏城各个时间节点上的一切，它杂糅了各个时代的语言片段，就是为了让不同时代的追随者能从中解读出伟大宾客的意志。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渺小生物，仅仅能从中解读的内容不到其体量的亿万分之一，却已经足以让窥见一鳞半爪的人类惊骇莫名，乃至失去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