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陌上雪(3)

“薛公子是在找我吗？”小猫似的声音从身旁低低地传过来。薛牧之转过头去，那袭黑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雪......雪......雪......”薛牧之指着少女的手指颤抖，他想叫出少女的名字，却无论如何念不下去。
少女微笑着看他，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哀伤。
而他在经过手足无措的惊慌之后，心中也终于平静下来。他看向少女凄婉而憔悴的容颜，感慨于命运作人，明明曾经是一起并肩而行的同伴，现在却连像这样简单的交谈都不再容易了。
“你是来杀我的么？”
“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谈何握刀杀人之事。况且薛公子也没做错什么事。”少女的声音低低的，又似乎是一块冰，“当初我连南宫都没有杀成，如今如何对公子出手。”
“可是......可是，你不恨吗？”薛牧之疑惑。
他突然看到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恨意来，他不禁心下凛然，只是这恨意一闪而过，很快又沉寂下去，犹如水面重归平静，不泛波澜。
“我恨啊，当然恨。”少女的声音幽幽的，仿佛从很远很远的角落传过来。“我们四个人，南宫立志要平定蛮族之乱，我们都支持他的理想。你是世家公子，自然掌握钱财与人脉。子婴出谋划策。我什么也不会，能做的事也只有暗杀而已。但是那的确是我一生中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了......只是还是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那么，我问自己，当时的那些快乐，都是毫无意义的么？”
薛牧之沉默了。他呆呆地想着，可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南宫一个人的暴虐，这一切全毁了。他这个人，一生都没有安全感，终究还是要把所有的东西抓在手里。”
“我记得那一天子婴说从此再也不见我们了。等南宫打下天下，他就归隐田园，下半辈子当一个种田的老农。可他还是动手了啊。他压不住心中那股不安的，他看不透子婴，就想着把他毁掉。现在，他如愿了！”
“为什么要杀子婴呢？他们是那么好的朋友，甚至都可以为了对方去死。但是为什么呢？明明可以放他离开的啊！”
少女的话中沉积下了莫大的悲哀。她弯下身去，海潮一般的悲伤涌上胸口，令她窒息。
“明明可以...放他离开...的啊...”
泪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划过了脸颊，很快就变成细小而晶莹的冰晶。
薛牧之看着身前的少女，他感觉到那股铺天盖地的绝望了。其实他很想对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啊你知到吗，但他还是没敢说得出口。于是他这时候又痛恨于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他咽了两口唾沫，整个雪原又变的静悄悄了。
少女渐渐地直起了身子。
“薛公子陪我一起去冥水看一看吧。他生前说倘若有朝一日死了，就把他带去那个地方葬了。骨灰洒在河里，沿着河水顺流至下，铺在河两岸的泥土里，来年便能够开出凄艳的花。我想看一看那花啊！”少女顿了顿，“薛公子是他在世最后的朋友，这么多年的情谊，薛公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吧。还请薛公子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