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一场(第六番)(3)
周九良赶回营地时,孟鹤堂正躺在担架上。胸膛一片鲜红,腹腔撕裂开,没有呼吸。
“快,军医,救人。”感觉霎时间天昏地暗,只剩下嘶喊声,不断重复着这一句。
“政委,你没事吧。”旁边的小战士从来没见过周九良如此失态,战战兢兢地问。
“说说情况”嗓子已经快出不了音了。
“我们搜索到制高点时,敌人全部阵亡,我方人员死亡4人,重伤3人,孟营长已无意识。听重伤员说,当时敌人拼死抵抗,孟营长为了减少伤亡,只身从后方偷袭。敌人的大炮炸了膛。”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周九良瞬间脱力,坐在地上。
“政委,手术做完了”军医从屋里出来“术后风险很大,一周之内,人能醒,就算是救过来了”
周九良冲进屋里,孟鹤堂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脸上的伤也包扎好了。
“孟哥,你听的见我说话,我知道。你说好的,守我、护我一辈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们还说好,回上海看于先生、郭大爷呢。还有啁啾,费了那么大劲,我们才在一起的。你当大英雄,不能留我一个人啊。”
“我告诉你,你要是走了,我就不活了,我就随你去。找人把我们葬在一起,我做鬼都缠着你了。”
周九良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被蛀空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要饿死在街头的那天晚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仿佛在消逝一样。这个傻子,总是把肉夹给他;脏活累活,自己大包大揽;为了给他带烤红薯,烫的胸口发红;睫毛挂着泪珠,说要护他一世周全。傻子,大傻子。
九良心里默念:老娘娘在上,信徒九良在下。保佑先生此生健康长寿,信徒九良后半生不再杀生食肉,还愿时,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日子一天天过,孟鹤堂的状况一直反反复复,那踏入鬼门关的半只脚就在门槛上晃悠,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天上。
第七日,也是最后的期限。按军医的说法,今日一过,再不苏醒,人也就算是罢了。
九良熬的双眼通红,干裂的嘴唇还在喃喃自语“先生,睡醒了吧?别偷懒了。快醒醒,咱回家。您忘了吗?我说过:您当角,我捧您。我要包下你所有的场子,什么值钱往台上扔什么。我要金屋藏娇,那些小姐太太都甭想进你的身。你就是角,我的角,我一个人的角。”
“我怕先生打断我的腿”孟鹤堂气息断断续续地,手搭在九良的手上。
“孟哥,你醒了”
孟鹤堂转醒的第二周,被送回后方修养。一个月后,战事结束。
天气逐渐转凉,孟鹤堂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九良,你又干什么去了?”孟鹤堂倚在窗边看书,身上披着大氅,啁啾在怀里打着盹。
“没什么”周九良怕带进来的寒风让孟鹤堂受凉,烤了会火等暖和些,才到孟鹤堂身边。
“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你”孟鹤堂凑近搂住周九良,轻轻蹭了蹭九良的腰,嗅着身上皂荚的味道。
“最近有些忙,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不要挂着我,我会担心你的”自从孟鹤堂醒了以后,九良对他是百依百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