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暮云君九轻(三)
杨九郎抱着刚买的一批新的家伙,兴冲冲地往库房跑,放下来就急着走,连大师兄给的水都顾不得喝,今天张云雷和他说新得了天津的泥人,这可是稀罕物。刚到里屋门口,听到师父喊着:“板呐?你放哪了?”张云雷打小就被师父按照角儿的要求来培养的,唱戏这板可是练习曲感的重要物件。“我不学,我不学,我扔了,难听死了,一点都不好听”……没过一会儿,就见师父拎着张云雷的后衣襟就出来了,脸色甚是难看,越过杨九郎,把张云雷放到大门外,:“最后问你一句,还学不学?”张云雷也是执拗,抬着小脸,冲着师父大喊:“不学不学”师父气不过,把门一关:“想好了再进来”,看着院里围上来的其他孩子:“看什么看,还不去练功,今天小辫儿犯了错,晚饭不许吃,谁都不准去送任何东西。”说完怒气冲冲的走了。门外,趴在门缝上偷听的张云雷,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地上散落的板,狠狠地踢了一脚。
慢慢天黑了下来,院子里飘出了阵阵饭香,张云雷在门外,摸摸肚子,一脸惆怅。“小辫儿,小辫儿”几声微弱的声音从墙头上传来,杨九郎和几个师兄给他送吃的来了,“这儿有几块菜饼子,还有半碗稀饭”杨九郎去接过五师兄递过来的碗,“慢点儿,小五你毛手毛脚的,别撒了,”大师兄在旁边唠叨着。“小舅舅,师父快不生气了,你吃完赶紧和师父赔个不是。”郭麒麟被大师兄抱着,还不忘嘱咐张云雷。屋里的郭老板隔着窗子早就看到了这一幕,郭夫人倒了一杯茶“你准备啥时候让小辫儿进来呀,这天都黑了,外面也不太平,”老郭吸了一口烟,“你这弟弟呀,犟起来,谁也不听。我得想个法子让他主动找我认错。”“行了,扔了板也不是什么大事,肯可能是最近练烦了吧。”“你们净宠着他,像个宝贝疙瘩,男孩儿不能这么娇生惯养。天天听你嘴上挂的都是小辫儿。”郭老板盯着郭夫人,郭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们老张家一向子嗣薄弱,二老又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疙瘩,肯定要好生养着。
你呀,老大不小的人了,你还和他吃醋。再过几年,那长生辫儿是不是也该剪了?”“过几年,这些臭小子也就长大了,希望不要辜负了我的心血啊,陆言,让小辫儿进来吧,吃完饭让他来我屋里一趟。”……
大院中间,有一株不知多少年的梧桐树,根像手臂般粗,叶叶相对,青翠扶苏。到了四五月的时候,满树雪花般的嫩花,随风而落。杨九郎和张云雷就在这花树下对戏。
那是一个平常的黄昏,淡红色的晚霞如绸缎轻柔,一朵梧桐花吹落到张云雷的衣襟前,杨九郎随手把它拿下来。张云雷微笑接过那朵花,白皙的一截手臂与那洁白的花不差分毫。张云雷拈着花,轻声道:“击碎珊瑚明月珠,凤栖不在梧桐树。”杨九郎皱眉道:“小辫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听着怪凄凉的。”张云雷失笑,这样凄凉的话,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随口吟来。张云雷笑着松了手,那朵小白花从他指间随风逝去:“没什么,不过是戏文的一句词罢了,哪里来的什么凄凉。杨小瞎,下次摘花,睁大了眼睛摘,看给我这新戏服弄得,皱巴巴的。”“你才是杨小瞎,站住!”杨九郎气得追着张云雷在后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