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馆～九辫儿12

「第二章2」
“张老板，我……”九涵从屋里出来，走到筱春身边，欲言又止。张筱春笑了笑，推了推所剩无几的杨梅示意他吃，见他放进嘴里才说：“去吧，那才是正职。”
董九涵道了谢，有些兴奋地端起空盘转身离去，张筱春看着他离的背影，微微笑了。九涵踏实尽责，把他照顾得很好。可他毕竟是九公馆的人，让他一直陪着一个外人，实在委屈。于是张筱春总是让他多去外面走动，遇上了行动就跟去，好歹不用在这院子里陪着自己发霉。
院子再次空了下来，张筱春转了头，看向二楼那扇窗子，整个九公馆大概只有这一扇窗子挂了竹帘，也只有这一扇窗从未关上过。张云雷时常瞧见竹帘之后的身影，却也从未瞧清过脸。他知道那是四爷，这也是他与四爷唯一“见面”的地方。张筱春笑了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初到九公馆的张筱春内心忐忑，诸事小心谨慎，不敢轻易迈出他这小小的院子一步，对杨四爷送来的东西总是客气拒绝，拒绝不过才接下。九公馆偏远，出行不便，再不能像往常那样到河边或是墙根儿溜嗓喊嗓，也不好一大早跑去戏园子。毕竟寄人篱下，进出也总觉得给人添了麻烦，于是干脆省去了每天的溜嗓喊嗓，等到九公馆热闹了些，才关紧门窗在屋里练上几段儿。
无论做什么，张筱春总是谨言慎行，总觉得虚得慌。唯一让他踏实的是院子里这棵香樟树和树下的石桌，像极了张家老宅里的那棵，总让他有种回家的安全感。
清闲的时间多了，张筱春无事可做，便总在树下，抬头数着叶子，对着香樟树想着人生，或哭或笑，或是面无表情地与天地神明无声对话。
这一天，无意之间眼神一转，瞧见了隔壁小楼二层那扇窗子后有一道身影。几乎在张筱春看过去的同一时间，身影一抖，消失无踪，可张筱春见了，那是一个男人，黑色的长衫，身材修长。不知为何，张筱春笃定那就是杨四爷，一个躲在窗后偷看他的杨四爷。
张筱春低下头，凝眉思索，杨四爷似乎总是这样躲在远处看着他，戏园子是这样，现在在九公馆更是方便了。思及此，突然眼光一闪，想起过去每一次送李九天离开，车上似乎都隐约有个人影，难道四爷一直都亲自来了？张筱春猛地抬起头，看向窗子，窗内竹帘已经放下，看不清晰，可他知道，帘子后面定是那个身着长衫的杨四爷。
张筱春转身，背对着窗子，落座于石桌，伸手覆上胸口。被人这样偷看着，不是应该生气吗？他为什么不生气？相反还有些期待？他问自己，此时此刻，他为什么不离开小院躲进屋里，反而想拉开帘子，好好瞧瞧他，甚至与他说上几句话？这样的期望像是蒸笼里迅速膨胀的馒头，胀得心口难受。
“张老板。”董九涵的脚出现在张筱春眼前，抬起头看见他，脑子还在混沌之中，下意识开口“四爷有何吩咐？”
“四爷问您可否愿意每天清晨在外头树林练功，四爷有晨练的习惯，只是树林太静了，他有些害怕。”
张筱春看着董九涵，直到他心虚低头，张筱春才笑了出来。这话是四爷说的不假，可内容肯定也不是真的。这个借口太过牵强，四爷若真有这习惯，这么些年怎么都不怕？张筱春越笑越大声，甚至笑出了泪花。四爷还真是费心了，天天寻借口，终于是编不出来了，竟这般刻意，实在可爱。可也就是这样笨拙的理由，猝不及防地击溃了张筱春心底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