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馆～九辫儿2.

「第一章2」
破败的木板房看起来摇摇欲坠，头上的片瓦遮不住小小的屋子，若是下起大雨，半间屋子都会泡在水里。房子小得离谱，可硬是挤了两个人，除了两张窄小的木板床，再放不下其他。不过对于穷的叮当响的人来说，够了。
张筱春便在这样的屋子里与别人同住了近一年，之间换了两个同屋，都是苦力，回来倒头就睡，连名字都不知道。直到前两天，第三个人出门之后再也没回来，这屋子才终于宽敞许多。那人是死是跑并不重要，这样混乱的世道，这样颠沛的人生，谁能在乎这匆匆过客呢？不过好在同屋的离开，那个突然造访，自称李九天的青年，才能将带来的东西放在空下来的床板上，也能坐着与他说话。
“张筱春老板，贸然来访，给您添麻烦了。”
“您抬举，我这连台都上不去的龙套，哪敢称老板啊。”
“你别客气，我们四爷说您必成大器。哦，对，您可听过九公馆的杨四爷？”
“九宫馆的名号如雷贯耳，杨四爷更是无人不知。”张筱春客气回答，对这个名号他当然听过，整个法租界最大的势力便是九公馆，九公馆最活跃的就是杨四爷，谁又能不知道呢？。
“四爷想问您，愿不愿意搬进九宫馆？”
这话的意思，张筱春明白，搬进九宫馆，以后便是杨四爷的人，没人再敢轻视与他，成角儿也是说话间的事。可若是这样，他的尊严，也就分文不值了。
“张老板别误会，四爷只是觉得您是个人才，喜欢听您的戏，不忍您在这样的地方受苦罢了。”
“听我唱戏？”张筱春嘲讽一笑道：“我都没上过台，杨四爷如何听过？”
“十天前，您不是替黄老板唱了一回吗？”
“十天前……杨四爷如何知道是我？”张筱春一脸不可置信，那天黄老板闹脾气不上台，戏园子老板怕观众生气，扔茶杯砸盘子的伤了其他人，便让身形相似的张筱春做靶子，装扮好了推上了台，可没想到他学得像极了，平安唱完了戏。本以为没人发现，这杨四爷居然听出来了。
“我们四爷多厉害，当然听得出来，他说您唱得不比黄老板差，只是差了后台，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捧您？”李九天抬头盯着张筱春的神情，见他犹豫又说“四爷让我转达，他没有别的意思，若您不放心，他可以永远不在您面前出现。”
张筱春闻言，惊愕地抬头，这样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当然，四爷也是有条件的。”
张筱春冷了眼神，自嘲地笑着，天上怎能掉下馅饼呢?
“四爷的条件是当他想听您唱的时候，希望您能够赏脸唱上一段。当然，为让您放心，他依然可以不露面。”
张筱春听着，再次错愕，这杨四爷，究竟想做什么？
“张老板大可慢慢思考，我每周都会来给您送些东西，您若决定了，尽管告诉我。四爷说，无论您同意与否，他都不会强求，也不会停止对您的保护，请您放心。”
李九天说着起了身，客气道别，满眼诚意，倒让受尽了白眼的张筱春对他喜欢上几分，也对杨四爷有了几分好意。
但这几分好意对那时的张筱春来说不算什么，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这分毫的好感有多可怕，竟在无声无息间蔓延成了如今这深入骨髓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