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落伶仃门（良堂） 十一

头图感谢：肉包子
列车不停摇晃，孟鹤堂的脸颊就在周九良的肩膀上沙沙摩擦着，间或轻轻咳一声。
周九良不敢动，只能用眼神去瞄他，看着低垂微颦的眉眼，苍白的面色透着抹不健康的绯红，忽地冒出个念头——犹怜——孟鹤堂像是一块易碎又剔透的玉器，让人碰也舍不得碰。
“孟哥。”周九良把脑袋叠着孟鹤堂，小声说道：“等长大了，我保护你。”
孟鹤堂或许是睡意朦胧，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片刻幽幽地叹道：“那我可不知等得到等不到了。”
“我很快就长大了！”周九良不忿地争辩。
“到时认识哪家姑娘，立刻就把孟哥丢到九霄云外了。”孟鹤堂伸了个懒腰，系上衣扣，拎起小皮箱说：“到了。”
周九良哼了一声，抢过他的皮箱夹着，一手拎起自己的，哒哒哒跑了几步，又掉回头来跟在孟鹤堂身边。
下车的时候已经黄昏，有人来接。没想到孟鹤堂在上海也有宅院，非但如此，还颇有些气派，周九良很是吃了一惊。
孟鹤堂解释道：“我父母早逝，由娘舅家过继养大，后来没几年，义父也去了，这宅子就留给了我，现在空着。”
“孟哥，你还有我呢。”周九良见他伤情，做着鬼脸逗他。
庭院是苏派，曲曲绕绕的，景中有画，画中有景。周九良应接不暇，和这个宅子相比，自家的房子和茅草屋也没什么两样。
孟鹤堂累极，一直躺倒第二天过午才起床，晚上连咳嗽声都少了。
周九良从客房半夜跑了一趟来递药茶，不过仗着年轻，精神头足，一大早又起了，满宅子跑了个遍，人人都知道孟先生带回来了一个野小子。
不过野是野，心地倒是好的。
孟鹤堂换衣服时，周九良终于回来了，跳进屋子说道：“懒哥哥，你还没吃午饭呢。”
“不吃了，积食。”孟鹤堂穿着一套藏蓝色条纹西装，在胸口掖了条麦色帕子，就带着周九良直奔衣帽铺子。
老板是个宁波人，上海滩数一数二的手艺，见到孟鹤堂扬了扬眉道：“孟先生，可好久没见了！”
“好久不见。来帮我弟弟做两身衣服。”两人客套一番，便让九良先挑布料。
周九良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一边听老板拿一些不明所以的词汇来介绍它们，只能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孟鹤堂。
“我来定吧，上面那浅青灰色好不好，年轻又沉稳？”孟鹤堂一连挑了几种，周九良都没应声。
“大孩子了，有主意着呢。”老板打着圆场。
“我，我能不能和哥哥做一样的？”周九良低着头，放下手中捻着的布，都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孟鹤堂身上那种。
“怎么不行。”孟鹤堂笑了，“张老板，劳您帮他量一量。”
“哎，好嘞。不过孟先生，现在料子一天一个价，您那种羊绒尼又涨了。”
“没关系，帮我赶赶工做两套出来，然后挑一身合适些的成衣给他先穿。”
周九良伸长胳膊，让那个胖乎乎的张老板用尺子在身上横横竖竖地比划。量完腰围之后，张老板突然抬头问道：“小先生平时放哪边？”
周九良一愣，“什么放哪边？核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