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道主 第一章.风起青烟（一）(7)

“非也，礼节不可废，父亲教导，无论身份如何，待人有礼乃是基本。”
既然扮演的是一个年轻的说书人，那就要扮演的彻底，这可是工作的基本啊，苏小姐。
“你父亲倒是把你教导的挺好的嘛。”
这倒是，我父亲教会了我太多太多，多到你们难以想象。
“那里，比不上仙子这书香世家的教导，我等不过山野村夫罢了，若是在外，必见笑于世家。”
“说的也是。”苏妍绵也不否认，算是认同了这句话。
我和苏妍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苏妍雨偶尔问上两句，大多时候都静静的听着。原本接近黄昏，转眼月色渐起，两盘小菜也吃了大半。苏妍绵想付些散碎元石，被我婉拒了。半个时辰前，城主府的卫队便到了酒馆门口，带队的是城主府的副统领。我看着他将二女请上轿，和我寒暄了几句便收队回府，直到目送队列消失在街角，确保无人监视，我才转身回到大堂。几个小厮早已经把桌子擦干抹净，便向我道了声，匆匆回家去了。轻轻合上大门，拴上门闩，我提着柜台上昏黄的还未燃尽的煤油灯，缓缓走上楼梯。
楼梯陈旧不堪，每走一步都会有轻微的响声，在这黑魆魆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安静。暗黄的的豆大的灯火照亮了我的脸庞，那种腼腆的少年的微笑已经被我收了起来，转而变作了一副面无表情的平静脸孔，父亲曾形容我的脸“宛如凝固的蜡油，不见丝毫的变化”，我想也是呢。
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因为笑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工作的话，我也不喜欢有过多的表情或是情绪上的变化，因为那也是很累的事情。我喜欢让自己保持平静，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就像是毒蛇隐匿在草丛里。过多的动作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在经历过那四年的流浪的生活之后，我深知隐藏自我的重要性。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我学会了冷漠，学会了躲避，学会了扮演别人，学会了隐藏自己。
四年的流浪，让我过早的成熟了，不，准确的说是命运直接把我扔进了江湖的臭水沟里，太早就被浸透、泡烂了。每一次撕咬之后舔舐伤口的行为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在受到同样的伤害。父亲说过人活在世上就是一种斗争，说的确实没错。不过就像是受伤之后缓慢愈合的结痂，粗糙又坚硬，遍体鳞伤之后包裹在外的厚厚的一层结痂，在保护我的同时，也把我和这个世界隔开了：“我被世界包裹在里面”和“我把世界阻拦在里面”——这两者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回忆我之前十四年的人生，大概是从七岁开始吧，记不太清楚了，我就开始流浪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的底层摸爬滚打，换了一身的伤痕。之后父亲找到了我，带我来到这八万里蛮荒之中，在这个叫做青烟城的小地方落脚，一住就是三年。我用一点点积蓄盘下了一件酒馆，总算是有了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可惜父亲不太露面，而我也从始至终没有听说过母亲的下落，“家”这种东西，总是少了点什么。
那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冷漠的呢？果然是那四年流浪的时候吗，因为要保护自己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太长时间处于不安全状态的生活让我把冷漠刻到了骨子里。果然是这样吗，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样的人生果然还是很残酷的事啊。再怎么抱怨也没用了，反正这些东西都已经染进骨髓里了，无论是好是坏，都只能接受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