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翅膀的男孩

羽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他的衣服总比别人宽大的多，就是大人的衣服也没有那么肥。 羽从来不与其它孩子玩耍，他总是坐在嵌满铁栏杆的窗台前，望着他们嬉笑玩闹。 只有晚上，他才敢从天窗爬出去，迎着月亮，解开衣裳，洁白的翅膀在清凉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微风掠过羽毛微微震荡，像天使一样的翅膀，多么圣洁，展开，扇动，却飞不高。他想冲上月亮，脚上的锁链挣得生疼，低吟在夜空。 他有那么小小一间房，空空荡荡，被粉刷成白色的海洋，连同脚上的锁链都是白色的。妈妈说，他是天使，只有白色才不会玷污他的纯洁。 “叮铃”，早上的闹钟惊醒了睡梦中的男孩，是了，又要吃饭了，不知道是面包西兰花牛奶还是马铃薯胡萝卜牛奶，但他知道，一定没有肉，甚至连鸡蛋都不会有。妈妈说，他是天使，不能沾染荤腥，那是罪恶。 风又在吹，夜空中盘旋在房顶的羽不时望向月亮，他多么希望能够飞到月亮上，和月亮上的孩子一同玩乐，他们都在天上，和自己一样纯洁。
每天，一样的房间，一样的食物，只有晚上的月亮不一样，不，今晚的地面似乎也不一样，那是金色，在白色世界里那样扎眼，这里怎么会有金色呢？ 羽将那金色的东西捧在手心，他从没这么近距离接触到不是白色的物品，除了食物。这东西，好熟悉，他记得妈妈一直将之挂在腰里，好像还曾用它打开过锁链，那是他小时候，长的很快，妈妈必须时常为他更换锁链，不然他会被箍得难受，不过，妈妈已经好久没有给他换过锁链了，他也好久没有生长了，妈妈说，天使都是这么大！ 好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快忘记了，啊，原来这东西叫做钥匙，没错，就是钥匙，用来开锁的钥匙。 羽颤巍巍地将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旋，“啪”，锁开了，那声音之动听于羽来说世间绝无仅有，那其中饱含的是自由。 羽爬出天窗，迎着月亮，解开衣裳，扇动闪着光芒的翅膀，一飞而上，没有了锁链，终于能够自由翱翔。
羽在飞，朝着月亮，向着远方，他越飞越高，他的村庄越变越小，他心里想，妈妈，我终于离开了你的怀抱，我将找寻属于我的伙伴，你说他们在天上，我知道，他们就在月亮上。 不知不觉，早已远离了村落，湿漉漉的水汽凝聚在他的睫毛上，晶莹剔透，同样打湿了翅膀，他开始发昏，呼吸也不再顺畅，高空中没有他需要的空气，也许，他并不是天使，因为天使，没有空气一样呼吸。 羽开始失去意识，开始坠落，像折翼的鸟儿，像堕落的天使，倏忽间沉入一片柔软。 暖是另一个村庄裁缝的女儿，独自一人住在河的另一边，因为那个最爱她的爸爸埋在这里，她要一直陪着他。 她不止会缝补衣裳，还会弹棉花，她做的棉衣是最暖和的，她爸爸一直这么说。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暖匆匆忙跑出来查看昨晚忘记推进屋里的那堆棉花，哦，已经被晨露打湿了，真是麻烦，又要晒上一整天。
她总是这么大意！ 天上那是什么？一只鸟？好大的翅膀，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不对，不是鸟，那好像是个人，但是人怎么会长翅膀呢？人长了翅膀，那岂不是成了鸟人？ 羽就那么砸进了暖的棉花堆，幸好是棉花，他没有受伤。棉花湿漉漉的，他也湿漉漉的，那么来上一下，棉花堆差不多成了棉花饼。 暖的眼睛一下子瞪成了铜铃，棉花饼，这下子，就算是晒干了也弹不出来了。这个混蛋鸟人，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他。 “喂，你这家伙……”暖想要将羽扯起来，却无处下手，因为他上半身未着任何衣物。这家伙，不冷么？似乎昏过去了，是冻的么？暖想。 不知过了多久，羽才悠悠醒转过来，他好像做了一场梦，他打开了锁链，飞出了村庄，飞向了月亮，这个梦，很舒适，现在，也很舒适。 睁开眼睛，入目是红色的瓦片，身上盖的是花花绿绿的棉被，这里，不是他的白色房间，那梦，或许也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