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无太白(二)
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朝代过了多少年。
因为东坡对我的承诺,所以我的存在并未被多数人所知。这个世界里的时间,对我,并不似曾经那般缓慢。
于我刹那,于卿数年——大概就是这样感受吧。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的一切都还是初时模样,甚至和东坡并排而立,旁人会觉得我比他年轻太多。但也因此,我常常迟疑,常常惊慌,为自己的不实,也为这里所认识的人,我害怕自己不过是一缕一意孤行的魂,或许在某一天,便会烟消云散。
不过这几年的时光也是施舍于我的,倒也无所谓了。
说起来,东坡已经四十余岁。
或许真的不得不感叹时间的可怕,他的皮囊不复少年,鬓间也有了白发。但毋容置疑的是,他的心永远赤诚。我身为一个没有什么政治才能的人,官场浮沉,于我而言太过复杂。耿直的忠言,不经意的牢骚,都会被心怀不轨的人看上,咬文嚼字,令人身陷囹圄。所以,我才会说出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时间打磨了少年的锐气,时间也打磨了我的心智,于我,于他,都终于是尝尽人间辛酸苦楚了。如今,是他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团练副使的第三个春天,但是他的乐观从未改变。我们还是隔三差五地出游。
这不,又是一年春,我们去沙湖道游玩。东坡还约上了他的几位友人。虽然我完全不认识他们,但既然是东坡的朋友,应该总会有一些有趣的地方。
“阁下便是‘诗仙’李白吧!”其中一个人像看珍馐一般打量着我,好像我即将成为他们的饭食。
“不愧是诗仙,即便一把年纪,也有着自己的傲气。”另一个人也阴阳怪气地说着差不多的话。我征询般注视着东坡,想要知道他们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他笑笑,也没有什么老态的样子,道:“不聊了,走吧!”他招呼他的那些朋友,彬彬有礼。
“要说这沙湖道的风景可真是一绝。”那些人听到东坡的话,倒也将话题转移了。
“是啊。清风疏云斜阳映,舟鱼相戏燕轻飞。最是春景勾人魂,沙湖道中人知味。”一人现场赋诗道。
我对于他们的诗倒也不多做什么评价,毕竟都不是一个朝代的人。但就在这人赋诗之后,片刻的光景,乌色的云挤成一团,狂风如刑杖般困住我们的周身。用许浑的话说,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良辰美景像一朵绝美而脆弱的纸花般,被摧残,被碾碎,最终原本就没有生命与生机的伪,和一切有生命与生机的真,联系到了一起,因为它们都将化作虚无。
雨来得很快,只消片刻,豆子一般大小的雨点就打在了我们身上。你说巧不巧,拿着雨具的仆人在先前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文人在自然的刀刃下“任由宰割”了!
“真是扫兴,快点找地方避雨吧!”
“东坡,你现在这样淋雨也不是办法啊,快点跑吧!”
“我的布衫啊!看来今日真是诸事不宜!”那几个友人都在这样哀叹着,痛恶这场春雨。或许是人之本性,除了对雨有爱的人外,其他人对于这种溢满哀愁的景象应当都是避之不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