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墨菲定律》(下)(3)
她喊着。
“妈妈!”
车身猛地一晃。
“妈妈!”
女人高亢的尖叫吓得我一颗心跳到了喉咙,从脚底窜起的惊悚一路冲上头顶,大脑几欲被无形的利刃劈开。
这个疯婆子就这么冲出了跑道,带着她的女儿一起,车辆从陡坡翻滚而下,压垮了三四棵不高的小树。
不知怎的,车辆爆炸时的巨响,不如慧子的哭声更让我心惊肉跳。
我和金良久没有说话,自第一次重演后他便把头埋在我的后颈,不愿去看无限重播的翻车惨案,呼吸急促到我怀疑他是不是犯了哮喘。他身体微微颤抖,温热的液体慢慢淌下,不知是汗还是泪,是鼻涕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他。
“金?”第十二次翻车现场,我的鸡皮疙瘩终于完工收队,“那个女人在想什么?”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习惯的过程,从恐惧到麻木,再到无动于衷,事不过三,过了三那就再来个六,实在不行加个九,总有一天你会将发生在身边,身上,身里的悲剧熟视无睹,因为所有的,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事物,在你看来都不稀奇了。
金的嘴唇在动,我能感受到摩擦着我皮肤的柔软触感,但我听不到声音。
“大声点。”
金捏着嗓子,一团异物堵在胸腔,吐不出来,气流和破音让他听起来活活是一台坏掉的收音机:“什么也没有,我不知道。”
他总算是能站稳了,从我身上起来,眼睛湿漉漉的,鼻头泛红:“我不知道,我很难受。”
他捂着心脏:“很难受,这里疼,疼的要命。”
金的表情异常悲伤,不是我见过的,那些为了房贷,老婆的责骂,上司的偏见,自己的无能而怨天尤人的悲伤,世人这样描述自己的苦楚时,往往流于夸张,只要起居有常,三餐有继,僵死的心往往也能恢复活力,即使那活力有限。
金的样子像是被重物压垮在地攀爬不起,泥沼淹没四肢却无心抵抗,像绝望的人想要躲在狭窄的箱子里谁都不见,谁都不理,直至朽化成枯骨。
“慧子呢。”可是金可以逃避,我不行,必须有人拼了命扯着脚步直面岁月经年,不许堕落,不许沉眠,不许随波逐流飘摇风雨,否则立马我们就会变成慧子她敬爱老母亲的下酒菜,不够人家塞一口牙缝。
我抓着金的手,把他拉到和我相同的高度,扶着他的肩膀,直视那双哭泣的眼睛。
金闭上眼,不敢看我。
“她爱着她的母亲,很爱很爱。”
像是被狂风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话,破碎犹如飞絮,轻柔地掠过我耳朵,转瞬化作了锋利的刀。
5
所谓母慈女孝,即为人义。与之勾肩搭背的同等词汇还有兄良,弟弟,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
后面那一大串先不谈,古人就是墨迹,排比用的刚刚的,单就眼前的已知条件,这妈是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才会带着自己的女儿玩儿生死时速,科目一白过了是吗?教练会哭的啊!!
金蹲在地上抱着膝盖,他看我的眼神充斥着迷茫与疑惑,那些感情逐渐汇聚在他的脑袋顶,形成一个弧度圆滑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