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就菊花(9)(3)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问了句:“你······结过婚了吗?”
老人哽咽的声音响起,却甚是坚定:“结了。”
我心里顿时一沉,接着,又听他继续说:“早就结了,三十八年前就结过了······”
“······他是我唯一的妻······”
怎么会有别人。
怎么可能会有别人。
秋日的风徐徐而来,带着若隐若现的清苦味,吹得人心寒极了,血都凉透了。
我看着他在坟前跪了一整天。
我看着他买下了整片荒地,启开了简陋的土堆。
我看着他亲手为已经开始腐烂的花影穿上一身绣着金线的火红嫁衣。
我看着他在那张青灰的唇上,落下一个极其郑重的吻。
我看着木棺合上,封土填下,新立的石碑刻着“吾妻小九”。
兜兜转转一辈子,跨过了战火纷飞,换了人间,漫长却又短暂的岁月尽头,是最初的开始。那个和衣躺在棺里的人,终于卸下了名为“花影”的咒,回到了当年清茶般的少年模样。
他叫小九。
生在重阳。
这本是,他干干净净的人生。
你们夺走的。
该还给他了。
坟前重新栽上了菊花,顾念之把他能找到的品种通通栽了个遍。花季过了,我看着即将开始落叶过冬的菊花苗,好像能想象来年花开会是个什么花里胡哨、群魔乱舞的热闹样了。应该也是好看的。
紧挨着的,旁边留有另一个空坟,这是顾念之给自己留的。
我略带疑惑地看他,还没开口,他便自顾自地答了:“我······没有资格跟他合葬。”
他走了,抱着他的镂花木盒。
来时身影笔挺,走时却佝偻得不成样子,死气笼罩而下,将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全然吞没。分明还活着,可我总觉得在花老头下葬的那一刻,他也一并躺进了一旁的空坟里,再没出来。
后来,空坟也不再空了。
生不同寝,死不同穴。
这是他们的结局。
我闻到菊花开了,又一年重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