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故人情(5)

我蹲下身把围巾给他围上,绕到最后一步时，他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们两个在这三个字说完后放声大哭,因为这三个字是一种遗憾.
十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等得起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用自己的十年去等候另一个人.十年未归的答案,留在了三个人的心上.而我只能在时光中做一个迷路的旅人匍匐前行,等下一个十年回首往昔.
六、故人情
生命从出生就会产生对死亡的恐惧.年龄越大,这种恐惧就会随着日子增强.爷爷在奶奶出殡的前一晚,彻夜失眠.他坐在放着葬礼的音响旁对着冰柜里的奶奶说了一夜的话.奶奶似乎一直都在,半醒半睡地听着.她知道爷爷耳朵不好,所以并不说话.
“奶奶啊,阳阳哥他回来了.你看,今天大家都来,陪你老人家唠嗑唠嗑.”我知道爷爷听不清葬乐声,但我还是把手搓热,捂在他的耳朵上,努力捂紧不让他再听见任何声音.
他嘴中仍说着话,双眼红肿地盯着冰柜.89岁的老人,诠释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什么才是真正的情.他不会像我们这些小辈一样放声大哭.不是看淡,而是用情至深.
他陪奶奶走完了半生,奶奶在快到终点站时把爷爷推下车,在车上笑骂道”老爷子,你票钱到不了终点站,我留段路给你, 你晚点来,慢慢走.”
早上7：56奶奶的遗体火化完毕,她的骨灰也被装进骨灰盒里.我爸让我哥捧遗像,我捧骨灰盒和碑位.我们送奶奶去墓地.长孙走在队伍最前,我紧跟其后.我每一步都走得出奇的稳,我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手,让它不要抖.这段路是老院后山的路,虽是冬天,眼前的景倒是生机一片.
“一,二,三,四,五,六……”我小声数着,台阶被小泪珠滴打着.
“你在数什么?”
“到奶奶坟前的台阶数,下次就能记得.”
“你写的诗,我帮你填写好了.”
“谢谢,我从小就被奶奶说字丑的,她说我没你听话,静得下心.”
“我亏欠她太多了.”
“过去了.”
我们走过了六十二个台阶,举行了一场送别仪式,我把奶奶的骨灰盒放入坟中,水泥匠封了盖,开始祭拜.
哥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完好的宣纸.他沿着折痕打开.纸的末尾写着 孙应栋词 擎阳书，打火机的火苗蹭蹭地往上窜,火焰吞噬着纸上的字,把纸上的情带到遥远的天国.
一阵寒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一朵花瓣,它会不会是春天将至的讯号.我愕然了，这花和那首相思赋的末句还真是应景.
妙笔停,巧诗成.一人吟,一人书.
仰面挥泪闻哀乐,
墨凝心乱弃笔宣.
夜归复走送时路,
花怜相思落沾衣.
“奶奶,走好啊!”
“奶奶,一路走好啊!”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