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故事的画面所构成的老院子里的这一家人
周婆婆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瘦高的个头,在我看来很有几分大户人家的大小姐的味道。她为人和善,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笑的时候不多,眉宇间似乎有些让她不开心的情绪总是抹不掉。她是老院子里走得最早的老人。外婆说,那天是快冬至了,屋子里照旧燃着一盆钢碳火。周婆婆吃过晚饭就过来坐在沙发上和大伙一起聊天,那天她依然没怎么说话。坐了有一个来小时,就起身说,有点头昏,想去休息。和大家道了别,回到她的屋子里,就再没有醒过来了!
她去世前半年,她最小的儿子才离开人世。她应该最喜欢这个儿子吧。是个聪明的小伙子,和我的小姨同年,下得一手好围棋。我第一次亲手触碰这黑白的子儿时就是在他家。从我记事起,他似乎就身体羸弱,最要命的是,他还大腹便便,像一个怀孕的女人。我知道这肯定不好,所以即便是在他家时常玩耍,和他也算很熟络时,我也没有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我还是算懂事的孩子吧,知道别人的伤疤还是不要去揭才好!
周三娃,是周婆婆和周爷爷的大儿子。长得很是帅气。我想这点是像了周婆婆吧!可惜没碰上一个好的老婆,性格脾气非常要强不说,对自己的丈夫一点也不体贴。周婆婆经常在外婆面前叹息,老三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碰上了这样的女人啊!到了周末,周婆婆眼巴巴盼着他们回家时,他却总是让一个厂里上班的我的舅舅带话说,有事不回来了!实际上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不想让父母为自己不幸的婚姻犯愁罢了!后来,他离婚了。或许是老院子里第一个离婚的人!
周爷爷是个不苟言笑,瘦而矮。现在想来是因为周婆婆的高才让人觉得周爷爷矮。他是一个手艺人,而且是一身好手艺,不管是什么样的车出了什么样的问题,在他手里总能想到解决的方法,毕竟是运输公司响当当的一把修车好手!收着一大帮子的徒弟,逢年过节,他家里就特别热闹,来拜见的人一拨又一拨,做饭弄菜把周婆婆弄得眉宇间的坏情绪更加重了。只是她还是惯常的不开腔、不作声。
周婆婆走后,没多久,周爷爷新找了一个老伴,比周婆婆年轻很多,一看就知道是个和善的农村人。麻利能干,而且比周婆婆性格开朗。外婆叫我称呼她为“王婆婆”。自从王婆婆住进了周家,周爷爷似乎话比以前多些了。有一次和外公聊天,听到他跟外公说:她人是个好人,就是不爱说话。年轻时我一干活就忘记了时间。她经常是做好了面条端到我的工作间一放,也不吱一声就走了,等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时,回头一看,那碗面已经又干又冷了!
一天又一天,老院子越发变得安静了,也许就如一个人迈进了苍老之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向谁诉说,沉默就是最好的姿态。在老院子即将拆迁时,安静的院落中,只有那株高大茂盛的气柑树上不停叫着的知了,还一遍遍吟唱着老院子不变的歌谣。
走的人已经走了多年,留下的只是些只言片语的回忆或者没有故事的画面。这些写下的文字没能给看者带来什么感悟或思绪,仅仅是我对过去的一种留存形式。如果有可能,希望有一天自己有力量可以把老院子里的人串在一起,让他们在我的故事中继续着他们小人物的一人生,犹如我自己的一生!那么,我相信,周家门口那三颗无花果树结满了无花果时,大腹便便的小周叔叔,依然会乐意为我去采摘那树上最甜最大的果子。他递给我无花果时,那清亮的眸子里所闪现的光芒可以照亮老院子里的每一个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