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2)

 或许对她的梦境来说，别人的锦上添花才是不容赘述的多余。
 最开始也是有失落的，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来说，兴味盎然地谈论昨晚昙花一现般的记忆碎片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乐正绫曾耐心地倾听着那个年纪里的鲜活，她还能背出一些人惊艳的惊鸿一瞥。
 可是乐正绫不曾拥有。
 “我听说睡觉不做梦是一种身体很好的表现。”
 “从哪本养生书上看到的？我们可能买的不是同一家出版社。”乐正绫说，“我听说睡眠的深浅会影响梦的质量，不做梦的人通常睡眠不好。”
 “那你觉得呢？”
 “至少没有浑身酸软的症状。”
 乐正绫对他笑着说：“对了，你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吗？”
 她速涂了一个潦草的街景，构图很独特，碳素笔描绘的世界黯淡得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光的存在。乐正龙牙接过，抬起眼看着她：“你想知道？”
 “不然我问你干嘛。”伸手夺过乐正龙牙手中的速写纸，乐正绫露出个得逞的笑容。
 “很奇怪。”乐正龙牙理了理这条黑色条纹的领带，他总是嫌弃乐正绫的手艺，把他的脖子勒得不行，“按理说你应该忘记了才对。”
 二人的早餐时间即将结束，乐正绫依旧欢快地起身，在流淌着悦耳钢琴曲的厨房里擦洗着哥哥用过的杯盏。乐正龙牙拉开椅子，突然看向阿绫：“你知道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少女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来，语气里也是撒娇般的软糯，“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这里是哪儿。”
 她重新弹了弹纸纤维粗糙又硌手的速写纸，清楚地看到那交错辩驳的凌乱线条，在哥哥危险的绿眸里倒映出了嘲弄般高高在上的黑色。
4
 她来了。
 依然是一径的灰白，呼啸着的风雪和静默着的石磨砖瓦。天地苍茫之间，一抹鲜亮着的黛青色宛如被赋予了什么盎然的活力般，在乐正绫的眼前汩汩跳动着。
 风格熟悉却回忆不起的长街，低垂在屋檐下摇摇欲坠的红灯笼，蒙上风雪的青石砖板铺成的小路……延伸到了那抹黛青色所在的地方。
 那个名叫“洛天依”的女孩，等待她的地方。
 一切都会如她所料般毫无悬念地开始运转。就像表盘背后精密制作的齿轮，每轮嘀嗒嘀嗒之后，既定且未可知的命运便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那扇门推开之后，仿佛只活在永不知疲惫的风雪夜中言笑晏晏的少女洛天依，到底是属于乐正绫的哪条命运之线延伸开的枝节？
 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吱呀”一声，沉睡了多久的叹息缓缓响起。随着推开的动作，门槛勾勒出雪地一道弧形沟壑，有肉眼可见的水流慢慢地自雪堆里渗出，像是谁积攒已久的眼泪一般。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乐正绫看着那人莫名熟悉的绿色瞳眸，学着电视剧里古人那般文雅的姿势微微欠身，话语里带着几分淘气。
5
 与洛天依的相遇，乐正绫谁也没告诉。
 或许是她觉得没有告诉别人的必要，不过是罕见的梦境里一个惊鸿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