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呼晰】谁(九)(2)
又是个没有星星的晚上,好在酒店外的路灯温暖明亮。
初春的伦敦还带着冬日的余韵,尤其是晚上,风吹过来依旧能穿透皮肤,刺痛肉骨。沈爱坐在已经停止喷水的圆形梯式喷泉边上,用大衣紧紧地裹着自己。
手机“叮咚”一声响,朋友给她发来消息——
我什么都不说了,只愿你好好的。
沈爱微微一笑,这才看到一个多小时前王晰给她打过电话,并发来一条让她结束工作给他去个电话的消息。
嘴角的笑意扩大,她立刻播出熟悉的号码:“喂,晰哥?”
电话里王晰的声音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才忙完?”
“早完了,刚开庆功宴来着,和朋友说话没注意手机。你呢,还在忙啊?”
“没,不太睡得着。”
沈爱心里一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王晰沉默了许久,沈爱不安地站起身,轻声喊:“晰哥?”
“小爱。”
“嗯?”
“是不是该重新考虑考虑咱俩之间的关系了?”
沈爱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缩成拳,她慢慢地重新坐回喷泉边儿上,心脏突突突地加速跳着,她问:“什么意思啊晰哥?”
“我们对彼此的感情和付出已经严重失衡,你值得更好的人,小爱。”
沈爱想,寒冬腊月里,一盆凉水源源不断地从头浇到尾所引起的全身颤栗和疼痛大概也不过如此。
后来,她时常回忆起这个在伦敦的喷泉边裹着大衣依旧浑身发抖的晚上——这个让一切错误拉开序幕的晚上。
2025年夏末,中国北京,夕阳西下。
五年前,乔治是刚拿到精神医学专业的博士学位并在业内已小有名气的精神疾病专家。周深是刚陪客户应酬完的麦可在乌克兰酒吧门口捡到的,趴在他车上神志不清的醉酒小屁孩儿。
在周深试图用刀割破自己动脉的那一天,麦可暴躁地把周深交给了挚交George·Aaron。
乔治治了周深五年,怎么也没想到时隔两年的复发如此来势汹汹。
“他已经出现幻觉了。”乔治说。
对面沙发上,麦可平时总精心打理的头发不怎么整齐地搭在脑袋上,双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乔治记得,一个月前麦可还是那个从头到脚,无论装扮还是气质都一丝不苟的麦可,最是意气风发,也最是骄傲迷人。
一个月过去,乔治并没有把周深的实际情况告诉麦可,但随着周深幻听的日渐严重,那个在商场上和对手相熬相杀几年都还能与之谈笑风生,举杯共饮的麦可显然已经失去耐心且濒临暴躁。
此刻,他微不可见地蹙蹙眉,颤着指尖拿起酒杯灌下一大口伏特加后找回镇定:“你接着说。”
“五年前Carb不能唱歌是抑郁症幻听造成的自我诋毁,这次不能唱歌初步断定源自于王晰曾给他编制的“唱到全世界,落地鸟巢”的梦已然实现,以至于他丧失了前进的方向。”
“糟糕的是,这次Carb肯定了幻听的真实性,并为其制造了一个他自认完美的理由——编造电话号码和人物姓名。他的阐述是,幻听人物是半年前通过手机与他取得联系,一开始只是他的忠实歌迷,接触过程中发现彼此投机,有过同样的遭遇更有共同的音乐理念,由此结下深厚的友谊。我提出人物出现的可疑性,Carb直接把手机里那个备注着‘廖小溪’的号码拿给我看,并当着我的面免提拨号,但没有接通。他解释说廖小溪总是很忙,闲了看到未接就会打给他,但我只听到机械的女音说‘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总结来说,他的大脑已经在为自己所有的不合理编造合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