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8)

秦老三被扔给了他的爷爷。
人们纷纷谴责秦老三父亲的不负责，给秦家送了很多钱和柴米油盐，因为报纸上报道了这件事。昔日的小英雄遭遇变故，人们纷纷慷慨解囊，这个社会一片温暖。
但秦老三依旧做着他一如往常的事。仿佛没有人能够动摇他去公园去北山。
只是，秦老三再也没有请过他的朋友吃零食。再往后，秦老三毕业了。他什么高中都没考上。随后，他从学校消失了。也没有人再看到他去过公园和北山。
之后的事，庄鑫也不过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秦老三的爷爷去世之后，他离开了小城。他说要去找自己的父亲，几个月之后回来了，没带回自己的父亲，却带了一身的伤，和瘸掉的腿。
但是没有人去关心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拿着钱和食物去他家慰问。早就没人再叫过他英雄。
没有钱吃饭的秦老三在小火锅店里找了个打杂的活，不出一个星期就撂挑子不干了。后来辗转好几个打工的地方，不是被老板请出门就是觉得做不下去辞了职。再往后，秦老三从这个小城彻底消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他父亲呢。”我夹起一块半凉的排骨放进嘴里，向庄鑫问到。
“谁知道，没人看见过。有人说他爸指不定在外地有财产，又找了一个女人潇洒得很。把他妈打跑也不过是计策。但谁知道呢，又没有人真的看见。”
这时候，我觉得，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秦老三了。
刚好父亲打电话来问我要不要回去学手艺，我立马应下来，没有过多停留，和母亲道别，接过她递给我的信封，背着半人高的包，踏上回到沿海城市的火车。
2003
再下一次回到小城，又是快五年过去了。父亲也久违地回来了。
新世纪的世界早就和以往有了许多的不同，恰逢行情不太好，家里的厂子开不下去了，父母就商量着干脆把厂子卖了，开个副食店，一来也清闲，二来也能照顾照顾老人。
春节时期的小城，寒冷却能让人感到家庭团聚所散发出的温暖。我推着奶奶的轮椅，手臂上挂着刚买的红纸和新的福字，在装点过的主干道上听着一旁商店里面传来喜庆的音乐声。
我并不讨厌小城冬天那刮得脸微疼的寒风。和父亲在沿海城市生活了十多年，感觉连风都是咸的。所以这样让人不舒适但感到安心的感觉是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的了。
年廿三的晚上，亲戚们吃完饭都走了。看着窗外被云遮住的天，我突然想去外面转转，奶奶还在看电视，父母在专心看账本，我便独自穿上外衣，出了门。
庄鑫给我发来消息，问我年后要不要去参加小学同学的毕业十五年聚会。我没多想就回绝了。真要去的话，认不出来但是又在毕业照上找不到这个人就太尴尬了。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丢失了很多孩童时期的记忆，但我并不想要去想起那些。
我在公园的一角坐下，在这里刚好可以看见小城新修的20层大楼，听说是本地最好的饭店。白色外墙砖和霓虹灯招牌明明格格不入却浑然一体。山上新修的亭子也装饰上了橙色和红色的彩灯，在山尖上像个灯塔一样吸引着所有身处黑暗的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