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9)

原来这个毫无生气的小城，也在渐渐充满生机。
我感到一丝凉意，便起身回家。但当我走到百货大楼楼下角落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只有几个平方大小的店铺，里面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几个大纸箱被随意堆在地上。在店铺门口，坐着一个拿着钳子生火的男人。
昏暗的灯光让我不能看清他的模样，而且这里离我家已经很近了，寒冷让我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到家坐在火炉旁，但那个男人鬓角一指宽的疤痕却让我停了下来。他把一旁搪瓷盆里的炭夹起，刚提起来又掉了下去。如此重复三四次，终于把炭放进了炉子，随后撑着椅子把手缓慢地坐了下去。当他地侧脸被火光清晰地照亮，我终于还是停下了脚步。
“秦老三？”
我不知道我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声音念出他的名字的，但多半是在发抖吧。
他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我才得以看到他的正脸。
“齐…齐忠？……”
他招呼着让我在一旁坐下。我抬头看了看，云仿佛开始散了。
 “……啊你说这个铺子，”他仿佛看出来我的疑惑，“这家店的老板把店卖了。”
“所以你在这个店里面工作吗。”
“不不不，我只是临时被叫来看店的，这家店老板之前很照顾我，我就来帮个忙。”
“那你相当于是回来工作了吗。”
“没有啊，刚好趁这次回来我就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走？去哪啊。”我觉得自己像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我之前在外地的时候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做生意的，他在首都搞国际贸易，如果我过去投资的话还能坐办公室里盖章，但是那毕竟是首都啊，就算起手也得不少钱吧。东拼西凑也凑不到几个钱，就想着把这个给卖了。”
“那你以后就不回来了吗。”
秦老三停下了眉飞色舞，也停下拨弄炭火的手，好一会儿才开口。
“如果我回来，你还欢迎我吗。”
很是奇怪，其实并没有过多久，而且那天晚上我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过话，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是如何回答秦老三的。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回答。
很快，那间几平米的店铺和一旁的门市被打通，开了一间售卖钟表的店。
秦老三，大概是在某个午后或是清晨，跌跌撞撞地挤上了北上的列车。但我没有去送他，他也没有在离开前找过我。
而这一次，我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直到几个月之后，夏天的味道越来越浓的时候，母亲回来告诉我，“秦家二儿子死了，得流感死的。”
我没有感到惊讶。因为新闻里这场流感让首都近乎被隔离，即便病毒的攻击完全没有波及到这个小城，但是每个人在见面时都不会过多攀谈，而是拉上口罩，快步回家。
秦老三的追悼会并没有举行，听说因为防疫，连遗体都是在首都就地火化的。我家和另外几家以前照顾过秦老三家的商户，凑了点钱，在北山的公墓，给秦老三立了个碑。
那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因为没有人知道秦老三真正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生辰。
等其他人都走了，我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了两块奶糖。剥开一个放进嘴里，把另一个放到在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