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丧——我们终于老得可以谈谈未来>上(5)
小 说 写给1988年暑假的高晓松(3)
一星期后春游失败了,你和大眼睛在杭州火车站成千上万呼天抢地要去北京给孩子收尸的家长中间壮烈分手,为了悲怆的祖国,决定素一阵再说。
后来你被爷爷关在爷爷家里,每天看雨水打在二楼青色旧瓦片上,吃了很多生煎和光明牌中**,写出了人生的第一首歌。我记得名字巨恶心,叫“逃出城市”,恶心得我都不好意思用书名号概括。
再后来你和近两万名白吃、白喝、白玩、白闹了一暑假的同学一起,被大铁门锁在学校里反省,大家都写了半页纸的检讨。只有中学大学一直被你欺负,以致在大好时光里啥也没吃喝玩闹上,并且春游期间每天坚持按课程表去无人教室上课的预备党员谢皮同学,掏心掏肺写了22页深刻思想汇报。你问谢皮你丫啥也没干,写这么长干甚?谢皮认真地说:“我动摇过!”然后丫端着脸盆吹着口哨由于卸掉了心灵包袱而无比轻松地走到水房门口,纵身一跃,脑袋撞在门框上,缝了14针,差点把眼皮缝上,千真万确。
最后你终于**跳出铁门去了北外,穿着咱爸从米国星期天旧货市场给你寄来的一身的确良耐克,拿着一把被郑岩摔坏了又被胶水粘上的吉他,和一首你写的英文情歌,因为大眼睛是英语系的。结果在人家三号楼门口台阶上坐了一下午,看见大眼睛从一个英俊挺拔男生自行车前梁上飘然落下,说:“你来了,这就是我男朋友。”
你闻到一股新鲜黄豆味儿,然后说我想给你唱首歌。大眼睛说这不好吧,祝你幸福。跳上前梁被自行车运走了。你丫这个没出息的竟然无语凝噎,然后在人家三号楼台阶上弹着胶水和吉他唱了那首倒霉英文歌,哭得跟鬼似的。也不知是为失败的春游还是失败的爱情。后来大眼睛和她的上铺,老钱的前女友爱丽同学一起去米国,俩人都在旧金山混吃等死。我好像在那见过她们,也可能只是通了电话,要么就是老钱和她们通了电话。反正她们很想念我们,有时候还谈起我们长吁短叹什么的。大眼睛的手也很大,巨柔韧,能用手背抓起一个苹果,令人发指。
我该打铃睡觉了。最近老有个非常脸熟的人推着小车来卖饼干和桃酥,跟我打招呼,我觉得我跟丫见过很多次,但一次也想不起,也许你见了能想起来。查房了,明天继续。
昨儿净说妇女们了,今儿汇报下你那帮哥们:你们乐队后来越玩越死亡,你觉得太躁太吵,背着组织偷偷写骚柔骚柔的情歌,大家产生了发自内心的艺术分歧。你和老狼于是愤而南下海南岛勾引歌厅领座和领班骗取免费花生米和夜间小听众,继而被歌厅开除,四处流浪,半夜成名。你丫是不是特想听你怎么成名的?要我说,真难以启齿,就像人家问我怎么把大美女弄到手一样难以启齿。总之你24岁成名,变成了我。老狼也成名了,变成各种才不双貌不全文艺女青年的宠物。丫也趁机宠幸了几个,每隔一阵就狼奔豕突在细雨中呼喊并以面洗泪,实现了把生活搞得狼狈不堪的梦想。